黄淑敏又过来看李氏,黄玉馨正在替母亲整理备产用的衣物和褥子。
黄淑敏拿了件小孩子的肚兜看了看:“四嫂嫂绣工真是好,这手艺都快要赶上画锦坊的绣娘了。”
李氏挺着肚子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三妹妹快别笑话我了,这样的东西哪里敢与画锦坊的绣娘比呀,这些都是平日里闲着随手绣的,小孩子也不能用太精致的东西,一来长得快,没几天就都不能穿了,二来我们乡下都是越贱越好养活,太贵重的东西怕折煞了孩子。”
黄淑敏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就是乡下来的村妇。她又假意摸了摸她的肚子:“四嫂嫂这些时日应该是最辛苦的时候,再忍一忍就好了,看这样子,用不了几日就该生了。”
李氏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八月初。”
“那嫂嫂可要小心些了,四哥也不在家,父亲带了兰姨娘去了别院,母亲年纪大了,刚巧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大嫂二嫂和三嫂去了药王寺说是要为母亲吃斋一个月,为母亲祈福,祝祷母亲身子早日康健。细细一想,这家里竟没个顶用的人,幸好我这些日子都在家里,若是发作了,可要记得让人通知我呢。”
黄玉馨听闻这番话,眉头一蹙,这话里的意思,这些日子,黄府竟由她作主了?她隐隐感到不安,又无从下手,重生后,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李氏倒是不慌不忙:“三妹妹有心了,我这也不是头胎,当初生馨儿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四爷没有下衙,我让丫鬟请了稳婆来,待四爷下衙的时候,正好就降生了,这都是第三胎了,况且我这院里还有这么多的人,我也懂些医术,自是心中有数的。”
黄淑敏呵呵笑道:“四嫂嫂,如今不比从前了,妇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
黄淑敏离去时的那个笑容,烙痛了黄玉馨的眼睛,上一世齐王谋反,她们一家子人逃难,当时的赵凌一心想要抓程氏报仇,她们跟着一起遭殃,叛军一路紧追不放,黄淑敏竟将母亲推下马车,冲着叛军大喊,母亲就是程氏,刚好母亲年龄相貌与程氏有些相仿,那些人信以为真,为了贪赏,当场就打了起来,自然就无人再追赶她们,那时黄淑敏脸上就是那个笑容,翘着嘴角,眼底晦暗幽深。
她把赵雯燕单独叫去房间里问询:“雯燕,若让你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单独出府,你能否做得到?”
赵雯燕先是一愣,后又道:“若想不惊动任何人,那只有偷偷翻院墙了,原先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爬树翻墙倒是常有的事,就是有大半年没再爬过,怕是生疏了不少了,可以试上一试。”
“那好,你先等我一会,我去写封信,你帮我带到西城济世堂亲自交到我舅舅李烨手中。”
那封信足写了半个时辰,厚厚的一大摞,装在信封里鼓鼓囊囊,她把信交给赵雯燕:“你放在身上小心藏好,千万别掉了,如果不成,就及时回来,我再想其它办法。”
赵雯燕信心满满:“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帮您送到。”
不惊动府里的人,这样黄淑敏自然没有察觉,对她也不会有所防备,如此一来,她若真的动手,她也能有后着。
午饭后,太阳正当空,屋外热浪滚滚,园子里的花草都蔫着,快要被烤干的架势,屋里的人哪还敢出来,一个个都尽量找阴凉的地方躲着。
赵雯燕用油纸包好信,又穿了那日黄玉馨从冬菊手中买来的男装,从无人的后罩房转到西侧临街的院墙边,墙边有棵野长的细柳,因着这里平日极少有人来,府里下人偷懒没有打理,那细柳在夏日的阳光雨露滋润下疯长,已经把枝头探出墙外。
有了这棵细柳做助力,赵雯燕顺利爬上院墙,又吊着柳枝条爬了下去,竟是异常顺利。
她拍了拍身上擦到的尘土,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一抬头,就见一个长得极为俊俏的少年公子抱臂微笑地看她。
赵雯燕记得自己爬上墙头上朝下看了的,并未发现有人,她从墙头上爬下,不过须臾间,他就冒了出来,怕是先前就发现了她,故意在对面巷口拐角处未现身,就为了抓她个现形。
此时的颜峻觉得有趣极了。他挪到那柳树阴下,撑开手中的折扇,扇去暑热,那不怀好意的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个地痞无赖。
赵雯燕站在太阳底下,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滴,她瞪着眼前这个地痞无赖,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等待着对方先发难。
颜峻却是把折扇一收,招了招手,巷子拐角处的祥宝就出来了,伤着脸道:“少爷,都说了回去了,你又想怎么样啊?”
颜峻拿折扇敲了他一下:“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来来,你过来看看,她身上穿的,是不是上回九丫头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祥宝摇了摇头:“小的不记得了。”
颜峻呲牙道:“你个榆木脑子能记得什么?”
祥宝不记得,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上回黄玉馨穿这衣服,袖子处大概是因为布料短缺,另找了颜色相近的布接上的去的,他当时还想问她,哪儿寻来的这破衣裳。
赵雯燕听他那口气,应该是与九小姐认识,试探着问道:“请问您是哪家的公子?拦着我,是想做什么?”
颜峻拿扇子指着她:“等等,你先别说话,让小爷我先猜一猜,若是猜对了,记得给我鼓个掌!”
祥宝撇着嘴:“就会欺负人家小姑娘!”
这小子尽是拆台,颜峻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滚一边去!”又对赵雯燕说道:“你呢,一定是九丫头身边的丫鬟对不对?此刻偷偷爬墙出来,肯定是去替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不是?”
颜峻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赵雯燕身上背着的小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