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没见到桃红姨娘说的冰釜,双眼四处瞄了一遍后,极其失望地噘嘴道:“祖母,阿珩今日刚好也有些头疼,能否下回再去?”
这是阿珩的一惯伎俩,她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刘氏很少带她外出,不想今日却不凑效了。
“头疼?你哪儿头疼了?那就去刘家,让那边的大夫替你看看,省得在家里还得另外找。”
阿珩摆手道:“祖母,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娘她就会看病,我的头疼病她一看就好。”
刘氏脸色极难看:“你娘她马上就要生了,哪能给你看病,你再这么不听话,祖母可是要生气了。”
黄玉馨深吸一口气,平日里祖母最厌烦阿珩,今日却突然要把她们两个都带走,再观堂上,平日里寸步不离的朱妈妈不在,两旁侍立的四个小丫鬟也不在,换成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她倒是谨慎得很,这样大的阵仗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今日倒要看看,究竟谁输谁赢。
“祖母,要不我带阿珩回去换身衣裳再去吧,舅祖母生病,我们穿得这么鲜艳,怕是不好。”黄玉馨故作试探。
刘氏却道:“你们这衣裳也不算太鲜艳,大热的天,何必跑来跑去的,就这么去吧。”
“祖母,不妨事的,您这马车不也还没套好吗?我去去就来!”黄玉馨作势要往外走。
“你站住!”刘氏语气竟显得有些急,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又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听祖母的话,车已经套好了,我们这就走。”
黄少钧见此情形也觉得奇怪:“祖母,四婶婶就快要生产了,四叔也不在家,您不如下回再带两位妹妹去舅祖母家吧。”
黄少钧平日里并不多言语,今日才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惹怒了刘氏,嫌他碍事,不悦地看他一眼:“钧儿,天气炎热,马车狭小,我看你倒不如先回去温书,去唐先生那里讨书,你派个书童去跑跑腿就成了,你功课不能掉下,没事别管些不相干的事情。”
黄玉馨沉着脸,趁着刘氏与黄少钧说话,蹲下身子在阿珩耳边悄声说道:“母亲可能有危险,一会儿你跟着少钧哥哥一起出去。”
阿珩瞪大了眼睛,她从未看过姐姐那骇人的脸色,不敢再任性,慢慢退过去拉住了黄少钧的袖子。
黄少钧也摸不清为何好好的,祖母就突然不高兴了,只好鞠身行礼准备退下,又见阿珩拉着自己的袖子,还是大着胆子说道:“祖母,十妹妹既然不想去,不如就让她回去休息吧。”
阿珩也很配合地眯起眼睛摸了摸头:“祖母,我头晕。”
刘氏脸色黑得难看,阿珩知道她要发作了,直接就往地上一躺,装晕了。
黄少钧吓了一跳,以为她真有什么事,扔了手上的书,慌里慌张地抱起她喊道:“十妹妹,十妹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黄玉馨心中有数:“四哥哥,这屋子里闷得慌,你快快带阿珩出去找个大夫瞧瞧去。”
黄少钧觉得有理,抱了阿珩就往外跑。
刘氏一时分不出真假,犹豫了一下,想要拦已是来不及,又心想着,沉香榭早派了人把守,就算真是做假,一个不到七岁的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倒是眼前这个大的,她还得留心点儿。
阿珩和黄少钧走了,屋里只剩下黄玉馨与刘氏还有那四个婆子。
黄玉馨呼出一口浊气,想先用言语恐吓刘氏,让她收手。她对着刘氏笑了笑:“祖母,现在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与三姑母的计划我都知晓了,孙女劝您还是及时收手为好,否则,你们今日怕是收不了场。”
刘氏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这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孙女说的话?她都知道什么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又接着道:“祖母,举头三尽有神明,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趁现在还来得及,您不要再错下去了。”
刘氏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双手青筋暴起,紧紧抓着圆椅把手,就算她全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那庶子再不加以牵制,日后她在这个家里就真成了个摆设,事已至此,哪有收手的道理?她闭上眼,心中想着,若是有报应的话,都报到自己身上吧。这孩子要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就不能留着,大不了再多杀一个,那庶子回来了,又没有证据,敢闹?就把阮瑶君那贱人拖出来。
刘氏睁开眼时,黄玉馨看到,她眼眶充血,紧绷的面部满是戾气,怕是动了杀念,手中的匕首也握得更紧了些。
刘氏慢悠悠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刘氏一边说着,一边对四个婆子使了眼色。
黄玉馨两世为人,经历过烈火焚噬,天生的傲骨头倔脾气也是改不了了,见四个婆子向她走过来,她不急不徐地道:“祖母,您现在是想先对我动手吗?祖母是不是还想着,把我们母女全杀了,我父亲回来,也没有证据,就算怀疑也不敢拿您怎样,因为您手上还有阮姨娘是吗?”
刘氏心中一惊,又招手让那四个婆子停下。莫非她还有读心术不成了?连她心里怎么想的都知道?她倒想听听,她还知道些什么。
见刘氏紧抿着唇,面色越来越晦暗,黄玉馨继续说道:“祖母,您可能不知道吧,三日前,已经有人去把阮姨娘接走了呢。”
“这不可能!”阮瑶君身边全是她安排的人,怎么可能被人接走,就算真的接走了,别说三日,一日她就能得消息。
“怎么不可能,您可别忘了,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心想做的事,怎么可能做不到,既然祖母您不顾念什么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念的了,您杀我们母女简单得很,这万一收不了场,黄家乃至候府,包括你们刘家,就全完了。”
刘氏不信,她望着这丫头的亮如墨玉般的眼睛,竟又想起了秦老太君,这个看人的眼神,仿佛能看进人心里,令她不由得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