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就由太祖父指导练习弓箭,他是带兵上过战场的人,他说上了战场面临的都是生死之战,功夫差了,只能任人宰割,生为程家的儿郎,平日里练功也必须拿出上战场的气势,半点不得懈怠,久而久之,也就练出来了。”
确实他们程家从来没出过一个纨绔子弟。早年太祖皇帝封的那些公候,到了他们这一辈,全都娇惯得不成样子,每家还总会出几个离经叛道的浪荡子,独独他们程国公府里出来的,个个身姿挺拔如松,身手不凡,且还都循规蹈矩,也难怪他们家这些年盛宠不衰。
程晏可谓是程家这些子弟中的佼佼者,长得风光霁月翩翩君子,又文成武就,再想想自己,哪里能与他相匹配。
若说之前他母亲林氏与岑二伯母那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她的猜测,那晚在琼华楼,他送的那个合意饼,是不是直接向她坦白了心迹?
程晏似是犹豫了很久,突然问道:“我听今日救颜家小姐的那个侍卫说,颜小姐一出来就哭诉,说以后再不拦着你和她哥哥了,她说这话……是何意?”
程晏问完,又觉得不妥:“九妹妹别误会,我就是好奇,你若不想回答,只当我没问过。”
“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不是她想的那样,我与她兄长同在候府族学,却并无太多瓜葛。”
程晏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心中却仍有些小欢喜:“九妹妹莫要生气,得了妹妹这句话,我也好去告诉那侍卫,这其中有误会,让他不能对外乱讲。”
黄玉馨看出他神色有一丝飞扬,这个年纪的程晏还保留着少年的纯真,虽不成熟,却也让人踏实。
她不想再与他继续聊下去,只好声称有些困了。
程晏替她搬来一张大椅子,放在篝火边:“委屈九妹妹在这张椅子上靠一下,我看着火,你放心睡就是了。
她哪里能睡得着,只闭上眼睛假寐。
过了一会,听见一阵窸窣声,鼻间滑过一阵清淡的兰草香,是程晏脱了他的外裳搭在她的身上。
她此刻在装睡,也不能拒绝,只好任由他盖上。
今日发生的事有些蹊跷,她努力回想着上一世所发生的事情。那时她并不太关心皇家的这些事,五皇子的死,她还是有些印象。
没错,五皇子是死了,是不是被狼咬死的,她还真不知道。
说起来,这个皇上的晚年也是凄惨,那么多的皇子,到最后一个也没留下。只可惜她上一世也只活到十八岁就死了,最后皇上还有没有生儿子,她也不知道。
早上被程晏叫醒时,她懵然不知身在何处,片刻后才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昨晚竟想着想着,就真的睡着了。
程晏的外裳还盖在她身上,她极不好意思地还给他:“晚上这么冷,你这样没有受凉吧?”…
程晏已将外裳穿上,颀长挺拔的身姿看得人赏心悦目。
“我长年练武,岂会受不住这点凉,倒是你,昨晚睡得可还好?”
坐在椅子上怎么能睡好?
她答道:“腰酸背痛?”
程晏笑起来。
她又问道:“我父亲大约何时能来?”
“从上京到这里,最快也要一个时辰的车程,我估计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该来了。”
“不!我估计再有一刻钟他就能来。”
程晏还在茫然不解,就听见外面有马蹄声传来。
门板被人大力拍得咚咚响:“馨儿!馨儿!”
真的是父亲来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昨晚父亲得了消息,一定是急疯了,夜里围场进不来,他肯定是半夜就来了,守在外面,只等早上围场一开,就进来了。
黄玉馨冲过去打开门,就见父亲头发上沾满露水,神色焦急又憔悴,看清是她后,又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馨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黄祀元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想了想,又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我能吃能睡,都好着呢。”
黄祀元放下心来,终于注意到屋里另外一个人,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程晏一眼。
自己爱若珍宝的女儿与一个外男一整晚共处一室,这……这可怎么是好?
程晏则恭敬地上前朝他施礼,并唤了一声:“四叔父!”
“嗯!”他看了眼门外伫立的侍卫,感谢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他并非不知好歹,可如今这情况,该如何是好,他一时也想不出主意来。
“程瑀,你进来。”程晏唤道。
外面那个叫程瑀的侍卫是程家一个远支的子弟,在程晏父亲手底下当差,立刻进来行礼道:“小公子有何吩咐?”
“你即刻送我四叔父和九妹妹出围场,若有人问起,就说九小姐昨日一人躲在南区休整厅,黄大人一早来接回,今日这里看到的,不可对外说半个字,可明白?”
“程瑀明白,请小公子放心。”
黄祀元大松一口气,心中依然还有些许膈应,只淡淡回道:“程小公子处事周到用心,我也就放心了,小女昨夜遇险,劳小公子相救,这份恩情,我会记挂在心,多谢了。”
“四叔父不必如此客气。”
出了围场大门,江萝红着双眼上来就抱住她:“小姐,奴婢差点就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一夜未归,李氏也是一夜未眠,听闻连皇子都差点殒命,只以为她凶多吉少,半夜里捂着嘴哭得肝肠寸断,乍一见她回来,也顾不得宝儿还在熟睡,扑上去抱住她嚎啕大哭。
“娘!您快快别哭了,吓着宝儿了。”
李氏不依她,仍紧抱着不放手:“你知不知道,娘的心疼了一整晚,好疼好疼!”
阿珩也在她背后边哭边捶打她:“阿姐怎么也这么不听爹爹的话,到处乱跑,爹爹打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一屋子主仆哭成一片,昨夜大家该有多担心她。
就连刘氏也纡尊降贵来了沉香榭,她如今得了诰命,各家的太太都改了口尊称她一声老夫人,脾气也比以前和蔼了许多,与黄承泽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刘氏的到来,让李氏显得有些拘谨,只低头坐在一旁默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