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上都城可谓是空前的热闹，因为两个话题中心人物今天要成亲了。

唐棣前一天就来了，住在方瑶的屋子里，大半夜就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方瑶勉强睁着干涩发酸的眼睛在唐棣的帮助下迷迷糊糊地换上了红色里衣，穿上自己设计的拖鞋。

昨夜睡得太晚，今天又起得这样早，看看天色，她也就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吧。

流萤捧了水来给她洗脸，方瑶脚下发虚，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直接将脸埋进了水盆里。

流萤吓了一跳，忙去拉她，方瑶“哗啦”一声把头抬起来，甩起了一阵水花。

她不满地看着流萤，抱怨道：“不憋死也得被你呛死了。”

“呸呸呸！”唐棣对着地连呸三声，“大喜的日子，别说不吉利的。”

方瑶满不在意地“唔”了一声，这种迷信的东西她才不信，神仙那么忙，哪里能听得到她说了什么。

唐棣请了喜娘进来为方瑶梳妆，这位喜娘是莫云寒专门送来的，听说是位极其幸福的夫人。

喜娘将她一头的秀发梳顺，然后一边梳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此生同富贵。”

这些祝福的话若是有情人听了定会开心，可如今方瑶听来却只觉得心酸不已。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她一定会坚持找一个自己爱的人结婚，绝不会将就，可如今她的身份却容不得她等下去。

本想嫁给褚言舟，也能一生幸福无忧，可是她终究是没有那个福气。

抛开政治上的敏感关系不说，她是不会让自己这副破败的身子去玷污他的一世清白的。

他那般明月星辰的人物，如何能染得上一丝污垢？

喜娘将她的头发高高的盘起来，又为她描了弯弯的眉毛，敷了一层细粉，点了嫣红的唇脂。

流萤和唐棣取来大红喜服为她穿上。

喜服是宫里送来的，前后都绣着只有新娘才能用的凤凰刺绣，袖口也绣着一圈红绿交加的花，腰带上是各色珠子缝就的图案。

喜服很大，拖着长长的裙摆，穿上它，这一间小小的卧室都快盛不下她了。

流萤又端来凤冠，凤冠更是奢华，整个凤冠由黄金打造，上面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珍珠和宝石，两边各有一簇用许多细金链制成的黄金流苏，长度一直到肩膀以下。

凤冠一上头，方瑶的脖子就猛地往下缩了缩，她用两只手扶着凤冠的两边，艰难地道：“太沉了。”

唐棣掩唇笑道：“你不是最喜欢首饰吗，如此漂亮的凤冠，一生也就戴这一次，你且忍一忍吧。”

如此漂亮的凤冠就只能戴一次，想想确实可惜，那今天就好好地戴着它，让自己使劲地漂亮一回。

方瑶放下手，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入眼的全是喜庆的红色，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喜悦和期待。

就像春花冬雪会让人心生喜悦一样，她现在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或许也有着一些期待。

外面的锣鼓声慢慢清晰，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流萤急忙跑出去看了一眼，没多久，她又喜笑颜开地跑了进来：“小姐，寒王殿下来了。”

本来平静的心因为听到“寒王殿下”这四个字而躁动起来，手心里不知不觉竟变得湿润起来，不忍弄脏喜服，便也没有擦。

屋子里的人手忙脚乱，有给她穿鞋的，有检查妆容的，最后，喜娘为她蒙上盖头。

视线被遮住的那一刻，她才清醒过来，切切实实地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哄笑声。

本以为她的婚礼会是安安静静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热闹。

莫云寒这种人，平日里连个朋友都没有，唯一的朋友青木却是见不得人的，在他面前，恐怕没人敢放肆。

所以，那些笑声肯定不是因为莫云寒，说不定他现在正穿着喜服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呢。

走到门口，便看见门槛外有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大脚，那双脚转了个方向，然后盖头下便出现一个宽阔的后背。

原来她的小羊长得这么高大了，她怎么从没发觉呢。

方瑶轻轻趴在他的背上，他勾起她的膝弯，缓缓站了起来，他似乎很小心，方瑶没有感觉到一点颠簸。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方瑶的手环过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脸低声道：“小羊走得这么慢，是舍不得姐姐吗？”

方思羊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方瑶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声音：“雪滑，怕摔着。”

说话时，方瑶从他的后背感受到了一阵阵振动，震的她心里麻酥酥的。

她趴在他的肩头看了看地，道：“雪都扫干净了，怕什么？”

方思羊没有说话。

方瑶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小羊，其实你很棒，我一直为你骄傲，不管能不能被重用，都不要辜负自己一腔热血。”

方思羊脚步更慢了，似乎马上就要停下来似的。

门口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方小将军就算舍不得郡主，也不能走得这么慢呀，你不急，新娘子可要着急了。”

这人想必也是个贯会说好话的，常人都该说新郎官着急，可他却说新娘子着急，既不牵扯莫云寒又能让莫云寒心里高兴。

旁边的人听他这么说纷纷应和起来，方思羊的手臂紧了紧，脚步慢慢快了些。

他跨出门，在一双绣着金丝祥云纹的靴子前停下来，蹲下身。

方瑶双脚落地，从他背上下来，方思羊却站在她面前久久不动。

哄闹声中，方思羊那浑厚又带有少年感的声音响起来：“踏出这个门，她依旧是我姐，若她受了委屈，不论是谁，必还之。”

他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的声音，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可想而知大家都被他这恐吓的语气吓到了。

不是怕他，而是怕莫云寒会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生气，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方瑶心里一酸，原来小羊是喜欢她这个姐姐的，只是口不对心罢了。

这次，莫云寒没有生气，而是带着笑意道：“小羊放心，本王必不让她受委屈。”

方瑶仿佛听到了一群人齐齐发出的呼气声，大家又笑了起来。

“瑶儿。”方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瑶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转过身，向方胜福了福身：“爹，女儿以后不能常常在您身边，您要自己多注意身体，不要总是为公事操劳，闲下来陪思羊说说话，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爹不能太粗心。”

最后一句她说的声音很小，她知道孙氏也在旁边，也算是给她一个警醒，让她不要妄动。

“好了，走吧。”方胜什么也没说便让她走。

想必他也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来，嘴皮子比方思羊还要硬。

方瑶向方胜行了拜别大礼，盖头下出现一双修长的手，方瑶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那双手上。

喜娘松开了她，莫云寒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的手虽然细长好看，掌内却有许多茧子，厚重的茧子让她有一点踏实和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