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好了。”百里世才从椅子上起身，伸手为礼：“医师这边请。”

西门柳向他点头示意，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百里世才领着她往女儿的闺阁走去，偏厅选的就是离自家女儿闺房最近的。一路走来倒是没遇见什么婢子，明明是一个小姐的闺房却满是家仆，百里家的女儿还未婚配，这说出去可对百里小姐的名声不怎么好。

百里世才也看出了西门柳的疑惑，无奈道：“医师和我进去就明白了。”

到了小姐的门前，为他们推开房门的都是家仆，西门柳敏锐地看到了家仆袖子下露出的一小节纱布，但她也只是多看了那一眼，就随着百里世才走进了房间。

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阳光尚且充裕，可这屋子里却是密不透光黑漆漆的一片，散落一地的瓷片，金银首饰大概是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地破败，屋子里可见的东西都被砸了个干净，许是许久都为开过窗，屋子里有股浓浓的香气，浓的呛人。

浓香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臭，百里世才带着她往里走去，越靠近那层层遮盖的寝床，那股腥臭就越是浓郁明显。

“珍儿，”百里世才轻声唤着，回应他的却是床帐里飞出的玉枕，百里世才难得的有耐心：“珍儿，为父给你找了大夫，来给你......”

他的花海没有说完，就被床帐里的尖叫打断了：“都是庸医，你带他走！让他滚！滚出去！”

传闻中的百里家大小姐因为是百里家唯一的嫡子，从小在千万宠爱中长大，脾气被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至于百里老爷说的恶疾，西门柳心里也大概有了眉目。

传闻中百里大小姐美艳无边，能让她变成如今这副阵势，加之这不散的腥气，应当是蟾毒没错了。

“烂着脸还憋在床帐之中，小姐怕是会彻底将脸烂掉，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脸。”西门柳话一出口，百里世才惊讶地看着她。

帘子里的人影微微闪动，稍有片刻的迟疑，帘子簌簌作响，一只溃烂的手伸出了帘子。那手上布满了溃烂的伤痕，还有好些细小的刚长出的脓包，泛着微微的红色。破掉的脓包带着抓痕，大概是这位小姐崩溃挠破的。还有些坏掉的皮肉流着丝丝的鲜血。

连百里世才这样的大男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西门柳倒是淡定自若，谨慎地接过这只千疮百孔的手，因为肿胀，已经完全看不出这只手原来的模样。西门柳凭着对人体骨骼的了解，摸出这只手指骨修长，原本应该是很纤细的。转而向上摸到脉搏，那里的皮肤也和手上一样，溃烂的不成样子，西门柳的指尖能清晰的感觉到之间下皮肤的破败和粘稠的脓液。

“小姐这样怕是有一段时间了吧，像这样憋在房间里，少说也有半月有余了吧。”西门柳摸着脉，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苏九寒在城中打听来的消息，和把脉诊断出的结果混在一起说给了百里珍珍听。

帐中的小姑娘信的跟什么似的连连点头。

西门柳收回了把脉的手，另一只手掏出绢帕擦干净手上带起的脓液：“也不是没有法子可解，但我要先回一趟医馆，取些药材。”

帐子里的人急了：“医师怎的还要走？来之前没有准备好吗？”

西门柳看了一眼百里世才，后者羞愧地低下头望着脚尖，“小姐稍安勿躁，在下来到匆忙，只需回去取些药材即可。”

“那你快些，若是想跑我定叫人打断你的腿！”百里家的大小姐即使是落了病也一样的跋扈。

西门柳收好刚才的帕子，“小姐放心。”

说完走出了房间，百里世才跟着她出来：“柳医师，我府上也有些药材，不如医师去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百里先生，我既然说了有法子医治，自然是有把握的。”

“不不不，医师误会了，我只是怕天黑车夫赶马不妥当，怕颠着了医师。”百里世才怕人恼了，急忙出言解释。

“百里先生大可放心，我去去就回。”

西门柳还是上了回医馆的马车，盛着昏红的落日回到了医馆，馆里的小孩听见动静急急来接，西门柳看着两个跑来的孩子，摸了摸桃之的头，“着什么急，去收拾医箱一会跟我出去一趟。”

“好！”桃之领命乐呵呵地跑去收拾东西。

“师傅我呢？”凤丹秋紧忙发问。

“你去蛊室拿只花蛇蛊，一会关了医馆也跟着我走。”西门柳看着擦黑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个孩子收拾的快，没一会就带着东西回到了她面前，凤丹秋关好了医馆，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匆匆赶往百里家的宅子，桃之感到紧张，小声问：“阿柳，怎么了？”

“要去给一位小姐看病，你不用紧张。”西门柳安慰了她一句，虽然她的语调没有半分的温柔，桃之还是觉得很安心，阿柳说没事，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马车很快又回到了百里家的后门，西门柳带着两个孩子下车赶往百里珍珍的住处，隔着老远就听见一声声惨叫，吓得桃之拉住了西门柳的袖子，直往她怀里躲。

西门柳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

赶到院子里的时候，外面跪了一圈家仆婢子，将小院跪的满满当当的。

百里珍珍的惨叫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愤怒的咒骂。

西门柳快步穿过人群进了屋子，就见床帐已经被百里珍珍撕烂，掉落在她的床上，西门柳才终于得以见到百里珍珍的真容，她的全身已经没有可以看的地方了，往日美艳动人的百里家大小姐，变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难怪会变成这个脾气。

百里世才见到她来，赶紧迎了过来：“柳医师你可来了！我这小女儿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这样！”

“您先冷静。”西门柳对着床上痛苦翻转的女人撒了一把粉末，女儿挣扎的动作变缓了些许。然后告诉桃之：“准备甘草药浴！”

百里世才看到西门柳已经有了方案，心里的石头顿时就放了下来，紧着就听西门柳：“麻烦百里先生安排热水了，要烫些。”

百里世才这才一拍脑门，这柳医师的药童怎么可能找到自家的工具呢！赶紧脚下生风地跑去为自家女儿准备沐浴的工具了。

百里珍珍哀嚎不断，西门柳扫了一眼门外瑟瑟发抖的人，而后又收回了视线。在百里世才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忙活出了一套沐浴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