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它学会思考以来，它就已经与自己的族群，那些懵懂的黑蛇有了根本的不同，从这方面来讲，也许它更加类似于，那些直立行走的人类。

原本生活在荒野之中的它，对于人类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只是也以为是荒野之中的一种生物。

但来到了这片人类活动边缘的桃林，它也就知道了，人类的生活方式，集群方式，都是和它们截然不同的。

而更让它感觉到好奇的，是那些人类脸上复杂的情绪，就连那只蝴蝶，也是因为那种好奇，才选择在少女的团扇上驻留的吧？

否则的话，就连它都能够看得出来，团扇上的桃花尽管鲜艳，却是假的，以采蜜为生的蝴蝶不可能看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那些逐渐让它变得和同类不同的东西，才让那只蝴蝶在短剑之上驻留的吗？

它来到了这里，本来是想要解惑的，但没有想到的是，来到了这里之后，反而疑惑更加地多了起来，它更加觉得茫然。

垂头丧气地，它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在寂静的深夜之中，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箫声。

对于这种声音，它并不算陌生，那些人类将一些尸体送来之后，就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尸体的周围，用长长的棍子一样的东西，演奏出来那种声音。

所以，到了如今，它再次听到了那种声音的时候，就更加清晰地回想起来了那种声音，于是它也不知不觉地，往那边游动了过去。

在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将身体掩藏在桃树投下的阴影之中的人，他穿着一身白袍，脑袋靠在树上，眼睛则是闭着，在吹奏着笛子。

他看上去就和睡着了差不多，如果不是源源不断的笛声从他手中的笛子穿了出来，它也会那么想。

但见到了这个人之后，它的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也不是攻击，而是缓缓地上前，像从前一样，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人。

只是，它已经不再像是过去那般，无足轻重，可以远远地躲在一边观察，以它如今的体型，一举一动都异常地显眼。

只是，那个人没有动，它也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仿佛不曾看见彼此。

就和从前一样。

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它就明白，这个人就是那只蝴蝶。

当年的那只蝴蝶，如今在这里吹笛，当时蝴蝶驻留在短剑之上，现在蝴蝶则是依靠在树上。

但无论怎么找，它都找不到蝴蝶身上的短剑，也让它心里面有了一个猜测，蝴蝶把短剑丢掉了吗？

笛声断断续续，但始终是有停留下来的时候，它面前的这个人，终于站起了身，从阴影之中透过来的视线，也让它有点不知所措。

一别之后，它长成了如今的样子，但蝴蝶，却变成了和那些人类差不多的样子。

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但蝴蝶却在黑暗中笑了笑，散发出来的光芒耀眼，他一伸手，就抛过来了一个东西，落在了它的面前。

等到它再次往蝴蝶原本的位置看了过去的时候，蝴蝶已经不见了，而在它面前的，则是一个玉质的扇子。

那不像是女子手中的团扇，而是展开来的扇子，散发着玉石一般的光泽，上面光秃秃的，也没有多余的花纹。

它当然见识过这种扇子，只是出现在男人的手中，那些人结伴来桃园游玩的时候，他们的手里就拿着不同的扇子。

但是在这个时候，它不明白，为什么蝴蝶要给它这个扇子，还那么地小的一只，它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就算是以它基本不会有多余情绪的心思来说，也仍然不懂得怎么回事。

它决定回去，却嗅到了血腥味，它本来就对这种味道十分地敏感，却不会像一般的野兽似的，见到了鲜血就要发狂，反而想要远离。

但之前的事情还沉郁于心中，它也有想要多点新鲜感的原因，于是就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这一回，它依然笨拙地在草丛之中隐藏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地接近着远处的人群，但就算如此，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它。

因为那些人，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件事情了。

人群之中，白色的身影如蝴蝶跃迁般飞舞，他手中寒光不断闪现，在一个个的身影之前闪烁，血花飞溅，那些人一个个地倒下。

他白色的衣袍上，纤尘未染。

临到结尾时，他将手中的短剑一下子插入了笛子，它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短剑就在自己的眼前，它却没有发现。

对于他在人群之中肆意杀戮的场景，它没有丝毫在意，因为它能够感觉到，在它之后才得知那些人的名称为猎妖人之前，它就已经察觉到了，双方是天生的宿敌，对抗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它本来以为蝴蝶有更多的理由，尤其是相比于之前蝴蝶仿佛死了一样的沉寂，它至今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然而那些也无暇思考了，就在它回去的路上，它同样地被人狙击了，大片的猎妖人拿着坚韧的网，各式各样的利箭，还有一些散发出它非常讨厌的药物一类的东西，统统地往它的身上招呼。

等到它发疯地逃出去的时候，它才发现，它已经不知不觉中，将玉扇用细密的牙齿给磨成了粉末，混合着血液一起，又再次被它吞下。

但那些混合物并没有到它的肚子里，反而是停滞在了咽喉左右的地方，始终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过没有关系，它缓缓地蠕动着身体，渐渐吐出来一把短剑。

自从短剑已经不再能够伤到它之后，它就把短剑给吞掉，放到了肚子里，然而到了现在，就是迎接新生的时候。

它有了那种感觉，心逐渐地被前所未有的疯狂填满。

它用自己逆鳞往短剑不再锋利的刃上撞了过去。

血液放肆地留下，连带着温度一起，但很快从长长的伤口之中，噗的一声，钻出来一个新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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