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贵妃揉了一下她的头:“小枣儿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若跟娘亲说说。”
玉澜叹了一声,娇容略带倦意。她像极了谷贵妃当年,有话直说,是个揣不住的性子:“女儿今日去秋月宫探望秋皇贵妃,皇贵妃心情不佳,驱逐女儿回宫。”
“小枣儿你与她素来没交情,这般过去叫人心生突兀。”
“女儿知道此举会令人作呕,锦上添花教人赏心悦目,临时送炭教人心生不满。如今皇贵妃毁容,失去了花一样的容貌,想必心情不好。可娘亲可知,秋皇贵妃极其无辜,她是替女儿受了这罪。”
谷贵妃大惊失色,丹红指尖颤抖:“竟有此事?为何不早点跟娘亲说?”
玉澜公主垂眸,自嘲地自言:“跟娘亲说,娘亲会相信女儿,跟皇上说,皇上不相信女儿。”
谷贵妃嘴角漫起一丝苦涩:“你父皇偏心高如,宫中皆知。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皇上不知道,从前他为太子,那事之后,一夜之间我在北朝受尽冷眼。娘亲怀你时,皇上得偿所愿,入主紫禁城,而娘亲迟迟未能进宫,害你在宫外被人指着背脊骂是没有爹养的孩子。娘亲的小枣儿啊,由娘亲来疼惜。”
“这事皇上必定小事化了,大事化小。高如公主那日好意上前敬酒,玉澜懒得跟她计较,也没好气回答她。她一怒之下,身子向前倾来,玉澜的台面有盆热汤,泼墨似的洒了过来。”
“幸好玉澜不胜酒力,恰好离去,这灾难就落在了玉澜身旁的秋皇贵妃的头上了。听闻宫人说,玉澜坐的宝椅被烫起了一层泡。玉澜心中愕然,徽音斋或徽音殿也好,玉澜在宫中规规矩矩的,鲜少跟人结怨。倘若这事是玉澜这般犯错在先,皇上指不定马上发落天牢。”
说完,玉澜公主将手中的茶一放,眼底都是满满的失落:“皇上始终是高如的父皇,不是玉澜的父皇。”
谷贵妃的美目多了一丝血红,润滑的泪花弹了下来。她花容月貌,哭时梨花带雨,教人听了不忍。
凉亭外站在一处明黄,显赫的飞龙绣纹立在珍贵的布料,无声的权势无声盛开在听雨轩处。
明厉帝听闻母女对话,方知玉澜不是小孩子脾气,她是恼他这个不及格的父皇。
莫不是听了谷贵妃所说的,他都快忽略这点。
那时他入主皇宫,诸多礼俗,格外繁忙,将母女放在宫外,竟一点想不起她们的处境。
他本以为,他为太子,雷霆风格,有几个谁会嚼耳根子呢?还有他是天子,她是他的女儿,又有谁会说她出身呢?
明厉帝龙颜一沉,当日是他太过忽略,导致母女俩在宫外备受煎熬。难怪雨儿做贵人的那会闷闷不乐,原来是心中有气。
明厉帝脸色阴沉,一脚踏进凉亭里,不悦道:“什么叫高如的父皇?朕就不是你的父皇?”
玉澜和谷贵妃有些吃惊,行了礼,玉澜扬唇轻笑:“皇上是要和儿臣辩一辩吗?”
玉澜公主长相跟她母妃一模一样,只是她相貌清纯,五官更为冷清。她是个伶牙俐齿的,跪在底下,句句不落下风:“高如公主的第一个字是皇上教的,高如公主的图腾从出生皇上就赐下,高如公主的第一步走路,皇上在旁参与……”
“儿臣的第一个字是娘亲教的,儿臣的图腾时下才拥有,儿臣的第一步走路,参与都是娘亲。高如公主年纪比儿臣小,却要儿臣唤她一声三姐。儿臣在徽音斋独自生活多年,身份低微,连皇后宫人都可以欺负儿臣。高如公主从未被人欺负过,就算做错了亦会得到皇上的庇护。玉澜做错了,永远只有无尽的惩罚。”
“烈日跪地、冬日跪地、身体虚寒孱弱,动辄昏迷。敢问此时皇上在哪里?可有一个当父亲的职责?又如何是玉澜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