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突然感觉口渴，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想揉揉眼睛，举起手却发现是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心想定是喝得太多，醉得不省人事了才会变回原形。

嗯……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迷迷糊糊中有人把自己扶了回来......嗯，爷爷？

月出跳下床，连人形都未化就直奔爷爷的房间。

爷爷每次喝酒都无节制，醉得比月出还厉害，醒来得比月出还晚，可是这一次他的房门居然开着，月出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就飞快地窜了进去，看见爷爷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桌前一手倚着头叹气。

“爷爷。”月出跑了过去，爷爷见状忙倒了一杯水，然后接住跳向他的月出说：“又被渴醒了吧，每次喝醉都这样。”然后将水放在月出面前，月出伸出舌头添了添。

有时候月出很怀念还是只小狐狸的日子，那时候，月出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雪堆中打滚，那时候......哥哥还没有走。

“月出丫头，还是恢复人的样子吧，我有事要说。月出喝好水之后，爷爷叹了一口气看着月出说道。月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月出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爷爷才会这样忍不住地叹气。

月出变成了人形，规规矩矩地站在爷爷的面前，爷爷却只是看了看月出，什么也没说。就在月出疑惑之际，看见堂兄弟妹们走了一群进来，原来爷爷开着门是在等人。

“今天，把叫大家到这儿来，是以一个老头子而不是族长的身份。”爷爷看着大家说道，爷爷平时都是不着调的样子，他现在郑重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狐狸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雨鸿紧紧地抓着月出的手的指甲抠进了月出的肉里。她是一只胆小而害羞的狐狸，最近才刚刚化成人形，她和月出一眼怀念还是狐狸的时候，因此她会傻傻地看着月出说：“月出姐姐，要是我还没有化成人形就好了，我为什么不等等再化呢？”

感觉手很疼，可是这么多人在场，月出忍着没有叫出声，只是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手安抚。

虽然爷爷的子孙不少，可是有些年幼未化成人，因此只有十来人来了。爷爷看着他的子孙们用难得严肃的语气说：“我修炼一千多年，就要升仙了。”说完，还不住地叹了叹气。此话一出，大家立即炸开了。

月出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脸悲伤的爷爷，不是大家都想着成仙吗？为什么爷爷这么不情愿的样子呢？

“好了好了，这就是我今天叫大家来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我们白狐一族在成仙时会有天雷劫，想到早些年我在外面欠下了些因缘债，祖训规定，升仙前欠下的因缘必须还清。你们就代我出世还清吧，如果那人已经不在，就还给他的子女也好。”

狐狸想要成仙就得历经八八六十四道天雷，如果承受不住就会打回原形从头修炼，更严重者直接死去。能否历劫成功主要是仰仗自身修为，可是因缘会影响修为的稳定。据说因缘是最初来到仙酿山的白狐祖先和救命恩人定下的契约，违背契约的狐狸只能命陨天雷之下。

之前就有过欠着别人因缘渡劫的白狐在承受第十道天雷的时候就被劈成了灰烬，那可是白狐一族几百年来修为最高深的狐狸啊，就是因为他修为高深，不听族人劝阻，以为自己能够在欠着因缘的情况下挨过天雷，最后却是白白丢了性命。

所谓因缘，就是对这个人世造成的影响。当然影响有好有坏，所以对人世造成好的影响越大，历劫时受到的上天的庇护就越大，越有可能历劫成功；而对人世造成坏的影响越大，非但不能受到上天的庇护，还会触发额外的天雷次数。

“爷爷，你指的外面是哪儿啊？”章桐哥哥问道。

“人间。”爷爷咬牙说出了这两个字，似乎是很不情愿。当然，月出知道，要不是事出无奈，爷爷是不会让他们出去到人间的。

爷爷作为一个族长，明言规定没有他的允许是不准前往人间的，并且历代族长好像都有此规定，那么爷爷为什么会在人间欠下因缘债呢？月出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一抹苦笑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接着月出想到了很多事，其实具体让她说的话她也不能一件一件地说出来，但是她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最终忍不住还是笑出声，大家都疑惑地看向她，却看到她脸上滚落的泪珠。

月出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看着爷爷，感觉自己的双眼应该写满了哀怨与凄凉，爷爷的脸上也写着悲伤与同情：月出的哥哥在一百多年去了人间寻父母，那时候，他刚化成人形。

月出的爹娘在三百多年前去了人间，说是他们在人间的朋友有难，那时，月出还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又要让月出去往那个叫做人间的地方了吗？月出低丧着头不说话。

爷爷采用抓阄的方法决定大家去哪个地方，月出没动，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见大家都盯着月出，月出不由得心中一紧，发现爷爷正提着那个抓阄的袋子走向自己。看着爷爷那满是痛苦的双眼，那个“不”字卡在了喉咙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月出伸手进袋，发现只剩下一个，打开一看：郜京桓梁王。

月出怀着失落的心情走向她平时依靠的那棵大树，发现下面已经有人，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只见樱花瓣落满了他的肩，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月出忍不住泪如雨下，想着转身离去，却被那人发觉叫住了月出。

“爷爷”。月出转身看着他叫道，连忙擦了擦眼泪。

“还在伤心吗？”爷爷关切地问道。在他看来，月出是一个很胆小的狐狸，只有待在自己的身边才会有安全感。

其实月出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也不是特别讨厌去人间，有时候其实对人间很好奇的，还想过要出去看看。只是这么突然地说让她去人间，她一时之间很恐惧，无法接受罢了，毕竟她最亲近的人都丢失在了人间，她觉得那是一个会给自己带来厄运的地方。

“丫头，我就要去见你祖母了啊。”提到祖母，爷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的笑意。从未听他说起过祖母，因此月出对此刻多了一些期盼。

“她是晚我成人的，但是她修炼很是刻苦，因此她在三四百年前就成仙了。”爷爷仰起头看着远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以前。

“算了，不要说了，等我回来再说吧。”月出站起身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有些倔强地说道。

“丫头，你怪爷爷吗？”

“不怪，我也希望爷爷能够平安地挨过天雷劫。”说完后月出就离开了，明天就是去人间的日子了。

“丫头，人间和我们这里不一样。我们白狐一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是唯有酿酒一事，是世人无法比拟的。到了人间，如有需要你就酿酒，知道了吗？”看着月出远去的背影，老头子叫住了她，后者并未回头，只是在听完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月出想，在完成任务后，还可以找找哥哥。也许，还能找找爹娘，虽然他们在月出脑海中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但是月出想，自己肯定能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认出他们，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啊。

不知道哥哥还好否，子棠只比月出大几岁而已，可是他一直都像一个父亲一样爱月出，当别的小狐狸欺负月出时，他总是帮月出去教训他们，即使很多时候都弄得全身是伤。可就是这么一只狐狸，一化成人形就丢下月初离开了。

月出想，如若不是子棠的离开促使自己下定决心修炼，或许现在自己还仍旧是只被其他狐狸欺负的小狐狸而已。走之前，子棠摸着月出雪白的毛喃喃道：“等着我，我去把他们找回来。”可是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自从月出修炼成人后，她萌生过去人间找子棠的念头，可是这念头如同日复一日掉落的樱花瓣一样，被埋在了仙酿山一成不变的积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