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珂往前挪了挪身子，刚才的害怕已经全部变成了伤心，怜哥哥果然是……她的泪珠滴在河里“啪嗒啪嗒”地响。

“你告诉我，你的尸身在哪儿，我一定会让他们找到的。”小珂抬头看着刘怜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想，刘怜儿的魂魄之所以在自己面前现身，肯定是为了指引自己找到他的尸骨。

“小珂，你听我说。当日我敢跳入河里，是因为我知道我的水性不会被淹死，也不相信河里有鬼怪。”

“那后来……”听见刘怜儿这般说，小珂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看着他。

“我潜入水中，往远处游，看见水波中有一颗硕大的珍珠，我连忙游了过去，又看见有血顺着水流涌了过来。我连忙闪在一边，看见有一个蓝色头发的女子正慢慢地掉入水底，我换了口气游过去，将她捞起，才发现她的下半身如鱼尾，她就是鲛人。”

“鲛人告诉我蛟龙在追杀她。我不忍心放任她不管，就执意带着她一起游。她告诉我她的同伴就在附近，找到她的同伴就能得救。”

“我没顾着捞珠，连忙带着她去找她的同伴。谁知道还没找着她的同伴就遇上了她说的那条蛟龙，我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蛟龙杀死了，但是好在鲛人的同伴赶来了，她们救了我，但是我却不能再离开水了里了，我成了一个水怪。”说着，刘怜儿低下了头，身子也往水里沉下去了一些，似是害怕让小珂看到他的下半身。

“小珂，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以前我碍于家境，有些话不敢对你说。”刘怜儿依旧低着头，他声音很轻，像是附在耳边的低喃。

“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也就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刘怜儿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小珂，小珂也看着他，见他脸上湿了一大片，不知是眼泪还是河水。

“怜哥哥……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只要我还能见到你就好。”小珂看着刘怜儿，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但是她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

“小珂，事到如今，我只想求你帮我干一件事。”说着，刘怜儿伸出了手，他的手中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能不能找个理由给我祖母，她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刘怜儿没能说下去，小珂一把抢过珍珠轻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办。”

从那以后，小珂就经常在没有人的时候去河边找刘怜儿，还毫无怨言地照顾刘家老祖母，随着时间推移，镇上的人都对小珂指指点点，连常年闭门不出的刘家祖母都对旁人的非议有所耳闻。刘家祖母想起了自己已经去了的孙儿，心中一痛，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小珂，你就别来照顾我这个老婆子了，都已经是一只脚进了棺材的人了，现在怜儿也不在了，别让我耽误了你一生。”小珂再来的时候，刘家祖母认真地看着小珂语重心长地道。

“不要这样说，我心意已决。若是不嫌弃，我跟着怜哥哥叫你祖母可好？”

“你……”刘家祖母听完，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要是怜儿还在该有多好……

见到刘家祖母这般伤心，小珂说了好些话才让她止住了眼泪。

小珂对外人的流言从来不在乎，即使家里人催促她成亲她也宁死不从，一心一意想着要替刘怜儿照顾他年老的祖母，最后被赶出家门，住进了刘家。

“小珂，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月光下，小珂已经成为了一个如花少女，她跪在河边，伸手握着刘怜儿的手。刘怜儿的手满是湿气，和水一样凉，可是小珂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你不用再劝我了，要不是你当年的善举，恐怕我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所以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刘怜儿抬头看着小珂，小珂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得发亮。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刘怜儿低下了头，然后摇了摇。

“那个寒冷的冬天，我才五岁。娘因为大冬天帮别人浆洗衣服生病了一直未好，严重到卧床不起了，一家人都指望着爹这次打鱼回来有好的收获，换得钱来给娘买药。”小珂双手握着刘怜儿的双手，抬头沉溺地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像是看着宝贝一样。

“爹平时最多四五天就回来了，可是那次离家已经好几天了。虽然娘躺在床上，可是她每天都掐着指头数着日子呢。家里能吃的都吃了，可是爹还是没有回来。娘开始在家大哭，我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再也见不到爹了。”

“那天我娘又在床上大哭，我看这儿难受，就跑了出去，蹲在了门口。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个男孩经过，他在我旁边蹲下来，盯着我看，然后问我为什么要哭。我就告诉了他，谁知道他听完后就跑开了。”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是吧，还怀揣着不多的碎银子。”刘怜儿接着小珂的话说完后就止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想起来了？”

“是啊，那次我偷偷从家里把给祖母买药的钱偷了出来给了你，回家后被我爹一顿狠揍，揍得皮开肉绽，但我终究没有告诉他究竟。”

“怜哥哥，要不是你，我和我娘就饿死了。我们用你给的钱熬过了半个月，我爹终于回来了。原来他在途中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是个差点被同伙害死的商人，我爹将他送回了家，他为了报答我爹，给了我爹不少银子。”小珂说完后就沉默了，只是看着天上不说话。

刘怜儿还听见小珂无意间轻声叹气，知道她是想起了她的爹娘。

“虽然那时候我无意间救了你们母子，你为我祖母做了那么多事，我们已经两清了。”

“怜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当年的那个如花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但是她依旧和几十年前一样跪在河边，浑浊的双眼满是真诚地看着泡在河中只探出上半身的少年。

之后没过几年，小珂寿终正寝。送行的人群抬着小珂的棺木从河边经过，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曲声，众人都觉得曲声好听，但是辨不出来是用什么演奏的。

此后，每当小珂忌日的时候，有心的人都会听到那首曲子响起，久而久之之后，大家就以为那是河中神灵之曲，但实际是表达爱慕相思之曲。

“既然以为是神灵之曲，怎么又成为了诉说衷肠的曲子了？”

“怎么说呢，”幽南挠了挠头接着说：“有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总会有人知道事情的原委的吧。最初这是谁透露出来的我不知道，不过我是从一个说书人那里听说的。”

“说书人说的你也信？大多都是胡乱编纂的。”小沐对幽南的解释嗤之以鼻。

“那个说书人可不是寻常人，传说他说的故事都是真的。”幽南正经了起来。

“谁啊？”

“图先生。”

“我倒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小沐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哈哈，你啊，还是见识得太少了。”幽南笑了起来，小沐看不出来幽南是在感叹还是在嘲讽自己。

“他就这般有名？”小沐赌气一般地看着幽南。

“以后你要是有机会遇到他就知道了。”幽南说完后笑着摇着头扬长而去，留下气急败坏的小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