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实躁郁症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段念强装轻松地开口安慰他：“你不要灰心丧气，一定能治好的！”

藏锋手一顿。

什么躁郁症，她在说什么？

他愣神的功夫，段念轻轻推开他了，藏锋迅速将手中的小瓶子藏起来，若无其事地轻声咳了咳。

“是这样的，最近有一场知名的摄影大赛，我想参加，需要外出采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采风，散散心？”段念抬头看着他，目光带着希冀。

虽然顾至臻说过，躁郁症病人在抑郁时容易伤己，在躁狂时容易伤人，但段念还是愿意相信，陆煦言不会伤害自己。

她的目光清澈透亮，满满都是信任。

藏锋看得一怔，记忆里那个圆脸杏眼的小姑娘，似乎也有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是因为这样，陆煦言才会喜欢她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段念观察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开口。

从回忆里抽身，藏锋淡淡开口：“不想去。”

藏锋目前的关注点，已经不在她身上了，陆煦言去看的心理医生居然告诉段念他得的是躁郁症，那个人是什么立场，他有些好奇。

“为什么？”

“累。”藏锋大爷般地躺回沙发上，借着这动作将药瓶藏回兜里，非常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不想动。”

如此兴致缺缺的模样，让段念想到了抑郁发作的症状——心境低落，情绪消沉……

全中。

“不行！”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我这次拍摄需要你的帮忙！”

“我？帮你的忙？”藏锋眯眼，挑眉，目光满是怀疑。

“对，没有你的话，我……没办法拍的！”头一回对陆煦言做这种死缠烂打的事，段念有些难言的紧张和羞涩。

藏锋姿态懒散，无谓地轻笑了一声：“那就别拍了。”

“可这个机会，真的对我很重要。而且我已经报名了，本来……今天就该走的。”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段念眼底的失落。

在摄影圈子里，EyeEm摄影大赛可以说是全球规模最大，含金量最高的摄影赛事，在这种知名的官方赛事中获得荣誉，是每个摄影师的梦想，自然也是她的梦想。

熬夜的困倦让藏锋打了个哈欠，恹恹地开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用昨晚她说的话回敬，半点也不肯吃亏，段念立即明白，他还在生气。

可她其实也有点生气啊，就算他之前是病情发作，怕狂躁起来会伤害自己，那些绝情的话也很伤人啊……

看到他唇角结痂的伤口，段念的脸颊瞬间烧起来，耳根的绯红蔓延到脸颊，移开了目光，她强作镇定地开口。

“你……你昨天还亲了我！怎么没关系啊？”

段念皮肤生的白嫩，脸红起来便尤其明显，身上连衣裙衬得她脖颈修长，双眼清润灵秀仿佛汲着一汪春水，鼻子小巧挺俏，嘴唇饱满，像是一颗沾着露水的樱桃，诱人采撷。

藏锋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坏笑道：“这你倒记得清楚。”

“所以，你得对我负责！”见他态度缓和，段念胆子也大了起来。

看着不肯放弃的段念，权衡了一下他还能坚持的时间，藏锋顺势妥协：“好啊，要我陪你去采风也可以，你得先陪我去个地方。”

他答应陪段念出去采风，前提是，段念先陪自己去一趟心理咨询室。既然不能甩开这个小拖油瓶，那就从她这打开突破口好了，刚好省得他再费力去查那心理医生是谁。

而段念也没有想到，陆煦言答应的条件，是让她陪着去一趟心理诊所。

看到“至臻咨询室”几个字的时候，藏锋眸色一沉。

“怎么了？”段念担忧地看向他。

藏锋不欲多谈：“没事，想起一个故人。”

“要我陪你进去吗？”

藏锋摇头，淡然地收回视线，推开了心理诊疗室的门。

“你来了？”顾至臻抬头看到他，合上手上的诊疗记录放下钢笔，露出友善的笑容。

如果说来之前他还在怀疑陆煦言的心理医生是否知道陆煦言的状况，在看到顾至臻的那一瞬间，他就可以确定答案了。

毕竟，他这十四年来的不见天日，就是拜顾至臻父亲所赐。

藏锋垂眸敛下眼中暗芒，声音低沉，充满不悦：“为什么告诉她我得了躁郁症？”

他说这话时没有半分轻佻，就像是真在担心段念一样。

“没办法，她都问上门来了，我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吧？”顾至臻没意识到不对，看他还是黑着脸不说话，又宽慰道：“我知道你不想把她扯进这件事情中陷入危险，可现在也没办法。”

原来还是为了保护段念，陆煦言这个怂货，倒是个情种啊！

藏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分毫。

“我想尽快让他消失，这样段念才能彻底安全。”他说。

旧事重提，顾至臻幽幽叹了口气：“这个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可行性不大。现在的藏锋，没那么好对付。”

藏锋薄唇紧抿，像是压抑着怒气：“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没法一直忍受这种受制于人的状况！”

“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做融合治疗，比消灭次人格可行性高，而且一劳永逸。”

融合治疗？藏锋眼底不屑一闪而过，他凭什么要跟陆煦言那个懦夫融合？

“准备怎么做融合治疗？”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戾气，淡淡问道。

“嗯？”这次陆煦言居然这么会轻易地接受融合治疗的建议？

顾至臻疑惑地皱眉，抬头看向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顿觉不可思议。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般，手机在此时进来了一条短信，顾至臻仅是看了一眼，眉心蹙得更紧。

“怎么？”藏锋盯着他，眼眸漆黑。

“没什么，一个病人给我发短信预约咨询。”顾至臻按灭了手机，心中情绪翻涌。

既然藏锋想装成陆煦言，他也没必要戳穿，顾至臻抬眸看向藏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这位接触不多的次人格，面上不露半分异样。

“关于融合治疗……目前最适合你的是精神分析疗法。鉴于你十二岁之前的记忆是片段、零碎式的，所以我想用深层催眠尽量唤醒你关于童年的创伤记忆。”

又是催眠……

那些黑暗的，不堪的记忆可全在自己这里，催眠陆煦言有什么用？那个爱逃避的胆小鬼，根本不会愿意想起那些过去。

藏锋眼底浮现出的厌恶全落在了顾至臻眼中，他勾起唇角，正要再刺激几句，那人却已经起身。

“下次吧，我要走了。”

对付自己的方式已经摸清楚，藏锋多一秒都不想看到顾家的人。

见他要走，顾至臻有些错愕：“这就走了？融合治疗……”

藏锋手都已经放到了门把上，闻言目光一凛。

他缓缓回身，重新抬眸看向顾至臻，两人目光对上，像是在黑暗的丛林里，两个猛兽在互相试探对方，无声的较量。

“我为什么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