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打着哈欠一路回了自己的住处。
住着程缈灵识的黑猫慢条斯理的跟在曲复后头,进了曲复的屋子。
知道自家小姐有话要同自己说的曲复,一进屋子,就手脚麻利的关好了门窗,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到已经跳到桌上去的猫儿面前,喊了声“小姐”。
“曲叔。”趴在桌上的猫儿懒洋洋的睁开眼睛,“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吧?”
曲复点点头:“知道。小姐是想说,小人刚才不该擅作主张,同小友说我们会在这里多留几日。可是小姐,您先前不在,您不知道。小人都已经和小友说好了,要一起经营酒馆的。现在突然这样撂挑子不干,实在是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程缈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之前要不是我,那小鬼早就葬身树口了。”
不是都说人死如灯灭吗?
那小鬼要是死了,他们还不是要散伙。
这么一想,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心存愧疚。再说了,现在让那小鬼用一命的恩情换他们的提前抽离,不是也很划算吗?他们做什么还要因为这个,在这里多留几日?
想通这一点,程缈就从桌上跳到了地上,一面往外走一面同曲复道:“我不管,曲叔。等天一亮,你就去和那小鬼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先前你说的要多留几日的话,不作数!”
“这——”曲复很是为难,但他也没办法去劝程缈改变主意。
他垂头丧气的站在桌边,眉心都皱成了“川”字。
“曲叔。”忽然,程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曲复先是一惊,而后又一喜,小姐到现在还没走出去,是不是说明,她改主意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般想着,曲复忙抬起头“嗳”了一声,然后几步小跑过去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不知道曲复为何忽然间又变得这么兴奋的程缈,顶着一张黑乎乎的猫脸,疑惑的连连看了曲复好几眼才道:“把门打开。”
灵识回到猫儿身体里的事,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还是要能随意化成人形才好,不然想出门的时候,还得找个人来开门。
麻烦!
曲复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越过黑猫,恭敬的替它将门打开。
屋内的灯光立时倾泻到了廊下。
猫儿迈步出去,黑色的身影几下就融进了沉沉夜色里。
曲复立在门边,望着猫儿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都没听到还有什么别的声音传来,便知道刚才是自己想多了,小姐根本就没改变主意。他叹了口气,抬手重新关上了屋门。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去睡。
而是在细细回想先前自家小姐说的那句“要不是我,那小鬼早就葬身树口”的话。
“小姐为什么会那样说呢?”曲复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又拿出纸笔折去了桌边。
思绪有些纷乱,他决定从他奉小姐的命去探情况,遇到许绌的时候开始重新梳理。
一点一点的拿着笔往白纸上面添。
不多时,白纸上就多了许多线条。
曲复没有停笔,还在梳理思绪,他已经梳理到今天晚上的对话了:“小友说,他从石桥镇回来的路上,又碰到了那棵食人柳……”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又在“小友”和“食人柳”之间添了一条线。
“然后刚才小姐又说,是她救了小友。也就是说,小姐今晚也遇到了食人柳……”
曲复在“小姐”和“食人柳”之间也连了一条线。
可惜这线还没连完,手中的笔就“啪嗒”一声掉在了纸上。
浓黑的墨迹,点在白纸上,让人觉得格外闹心。
……
翌日,天刚大亮,曲复就拐去了少年的住处。
少年还酣睡着,大抵是做了美梦,嘴角还挂着笑。
曲复掩嘴假意咳嗽了几声,就弯下腰去开始喊少年:“小友,小友,醒醒。”
“嗯?”被摇醒的少年一脸迷茫的望着床前的曲复,“曲叔,怎么了?”
“那个,我有一件要紧事想问小友。”
“哦,”少年拥着被子稍稍坐起来一些,道,“曲叔你问吧。”
“这几日,你是不是一直和小姐的灵识待在一起?”
“嗯……”
少年眼皮耷拉着,根本没留意到曲复在说什么。毕竟凭借他对曲复的了解,就算是要紧事,也会先做一些铺垫。
他在话音落下的时候,顺口答一个“嗯”字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曲复这一次竟然直奔了主题!
“啊,曲叔,你刚说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曲复说的是什么的少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我刚没听清楚。”
“昨晚小姐同我说,在小友从石桥镇回来的路上,其实是她救了你——”
曲复一面说,一面暗中观察少年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少年在听到他说“是小姐救了他”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也就是说,他潜意识里,是默认这个答案的。
那么,这就意味着,昨晚少年说是县衙当值的穆时远穆大人救了他的话,其实是个谎话!
面前的少年,和自家小姐之间,真的有秘密瞒着他!
“呵呵,怎么会?”少年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程小姐是在同曲叔你说笑吧?救我的人,明明就是县衙的穆大人啊。”
“是吗?”曲复的眼神还落在少年面上。
迎着他的视线,少年下意识挺了挺胸膛,道:“当然!”
心里却把程缈骂了一通。
说什么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意,千万不能让曲叔知道她的灵识曾在他的身体里,可她自己呢?
转过头就把话放出去了。
是生怕曲叔不知道这几天,她的灵识一直在他这里吗?
“看来真是小姐在和我说笑了。”
许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曲复终于收回了视线,少年顿觉心下一松。
哪知,曲复说的下一句话就把他吓得冷汗直冒。
他说:“我还以为,昨晚小姐的灵识和小友在一起呢!毕竟食人柳在这里,也算不得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