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程缈不高兴的问。
这种不高兴,是半点没有掩饰。透过那张黑乎乎的猫脸,天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踱着步子打量这间小小的屋子,啧声道:“还真是可怜啊。曾经叱咤三界的大魔王,如今在人界,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破宅子了。就连去街上想吃个烤鸭烧饼,还差点因为没钱被人追着打——”
“你跟踪我?”
“想多了吧?谁有空跟踪你啊。”天道嗤笑,秾艳的面容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嘲讽二字,“六百年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界了。没钱还想遍历山河,简直是痴人说梦。”
虽然天道说的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程缈乐意听到这个事实。
尤其还是从她最讨厌的和尚的嘴里。
她彻底失了耐性,也顾不得自己妖力才恢复了不到一成,就猛地蹬地跃起,直直扑向天道——的脸。
看她今天不把他这张脸给抓花!
猫儿的速度很快,发难也只在瞬间,可到底妖力薄弱,它这样的举动,落在天道眼里,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天道脚尖不过轻轻一转,同时身子微微往旁边一歪,就躲过了猫儿这次的攻击。
猫儿落到了他身后不远的长桌上,发出了“咚”地一声重响。
“啧,还真是弱啊。”天道已经站直了身子,转过身看向站在桌上的猫儿,“你说这要是传出去,会不会引得人开怀大笑?”
程缈没答话,只落到地上,幻化出人类少女的模样,才冷冷一笑道:“谁会笑,谁又敢笑?”
如天道所说,过去了六百年,人界早就换了天地。现在那些安坐城中,为了各自的小心思小目的汲汲营营忙碌不休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昔年威震三界的大魔王程缈的名字。跟他们说起这个,他们会笑吗?
或许这事还不如他们今天出门就捡到金子高兴。
至于神魔两界,人界是过了六百年,神魔两界可没过六百年。那些寿命比人更长,本事比人更大,胆子却比人更小的神仙妖魔,恐怕还被程缈这两个字压得连头都不敢抬呢!
真要是传了过去,即便他们心里想笑,面上又敢真的笑出来吗?
天道垂下眸子也弯了唇角:“程缈果然还是程缈啊。”
都这样了,竟然还有底气摆出这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好似三界都不在她眼中一样。
“差不多就行了。”程缈抱臂坐到就近的一条长凳上,右腿曲起放到了左膝上,“我跟你也不是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关系,所以,直说吧。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总不会就是为了看我如今妖力到底衰弱成了什么模样吧。”
的确,天道前来也不是为了看程缈的笑话。
毕竟,如果他想要看程缈的笑话,早在程缈被困在这里不能踏出一步的这六百年间,他就可以过来看上无数次。今天来,自然是有要紧事说。
天道肃正了神色:“江城衙门里的那个付县尉怀疑这附近有人用了术法藏匿了唐家灭门案的真凶,特地请我帮忙过来一看究竟。”
程缈哦了一声,还是没明白这和天道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很不巧,在进来之前,我在附近随意的转了转,发现就在离这酒馆不远的地方,的确有施过术法的痕迹。”天道错眼不眨的看着程缈,加重了语气,“而且更不巧的是,我在那里,还看到了血迹。”
血迹么?
程缈眼神闪了闪,脑袋也下意识的往左边一转,看向了窗户。
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她的视线,却没能隔绝外面哗哗的雨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仍旧不见停歇之势。
既如此,那,那些血迹,现在应该也被冲刷干净了吧?
天道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直言道:“虽然现在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了,但,我从那血迹上该得出的讯息也已经全部得出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马上就会进城去见那个付县尉,说出我此行所得。”
程缈还是没说话,看着窗户的视线却唰的一下落到了天道面上。
天道不闪也不避,就这么由着程缈看——确切来说,应该是瞪他。
又过了片刻,程缈撇撇嘴收回视线,道了声“随便”。
“嗯。”
天道抬脚迈步向着门边走。
已经背对他站着的程缈闻声,立时竖起了耳朵去听。
脚步声响了几下又停了,紧接着天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要是不想门外那个小鬼头出事,最好按着新规去做。”
这不是他一时兴起拟定出来的新规,这是命运轮转,天意使然。
不过这话就不用说了。
说与不说都差不多。
天道没等程缈回应,大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直在门边廊下蹲着,蹲得腿脚都发麻了的两个人也不装蘑菇了,立时扒着身后的墙面站起来,警惕的注视着天道的一举一动。
然后就看到穿着绣了金丝银线袈裟的和尚目不斜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再目不斜视的下了石阶,最后目不斜视的出了酒馆大门……
怎么回事?和尚就这么走了吗?
已经从曲复那里清楚知道了程缈和这个叫天道的和尚的纠葛的少年下意识和曲复对视了一眼,曲复的眼睛里也写满了不解和难以置信。
“程缈怎么样了?”许绌忽地问道,绕过曲复就要进屋去看。
先前程缈对屋子下了禁制,是为了防止他们闯入或者偷听,现在和尚都已经走了,那禁制自然也就没了。
许绌很是顺畅的就走了进去。
曲复紧随其后。
可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这一进去看到的,不是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屋子,也不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猫儿,而是一个面白唇红,黑发窈窕,双眼灵动的女孩子。
女孩子靠坐在长桌上,一条长腿还随意的踩在长凳上,青葱般水灵灵的手指还捏着一张羊皮卷在看。许是看到了什么疑惑的地方,两弯细细的眉还轻蹙着。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