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一路向西。
芦苇原渐渐消失,露出细细的沙土。
一路上蜷缩在马背上的女人猛然抬起头来,顿然脓血从她口中涌出。
胸口露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身体倾斜,向马下跌去。
晖溪南双手揽出,接住女人,移入怀中,任凭她倚在肩头,随即指尖抵住她的灵台穴,将身体里已然不多的真气运向女人身体。
“何必救我”微弱的声音传来,她痛苦地呻吟着。
“因你是小洛要救的人,你就不能死,你和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许你死!”
女人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领口,脖颈的青筋快要崩裂皮肉,哀求“不,我已然无救,公子不要再浪费真气,霜城是苏家血脉,唯愿公子护他成人,我苏府上下皆会泉下有知,不要再救我了,让我死吧。”
“药王谷就要到了!没有药王谷救不活的人,你,霜城,都会活着!活着!”晖溪南声泪俱下,喉咙呼啸着撕心裂肺的哽咽。
疾风之中。
他哭的像个孩子,灵魂未曾有过的枯竭感。
这世界只剩下无垠的悲痛。
他脑海里一遍遍反复飘过她回望的最后一幕,妖蓝色涌向他的视线边缘,将一张风霜清奇的面容侵占。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她吗。
被血浮屠围杀会是怎样一种触目惊心的死状。
晖溪南的心仿若落入万世不复的地狱深渊。
他万般不想再活下去了,却在下一秒艰难地裹紧了怀里的女人和孩童,继续向东方奔驰,救他们,或许是最后爱她的信念。
模糊的视线中药王谷在一点点显出轮廓。
就在此时,他们毫无察觉身后一直跟随的一只蓝色影子陡然显出身形,挡住了去路。
马惊蹄,骤停,三人被扬起的马背翻落地面。
妖蓝色铠甲的血浮屠杀手只露出血红色的眼眸冰冷凝视着他们。
此时的晖溪南真气虚空已然强弩之末,他扶起身子,将戴月离和霜城掩在自己身后,虚弱的勉强维持站立。
他嘴角无奈地冷笑着:“堂堂血浮屠,难道要对妇孺下手吗,我的命你可任取,放了她们......”
蓝甲人发出的声音似同山谷里的洞穴发出的回音,冰冷阴森:“戴氏女本为玉爵鬼宗白门使之女,本该承接门教神祭,她叛离家门嫁于人族,生下孽种,带领人族擅闯鬼域谷偷取镇谷灵符弦月玲珑,戴氏女与其子罪无可恕,你本与此事无牵连,若能明哲保身,闲人回避,本徒可放你生路。”
晖溪南一阵狂笑,笑到声嘶力竭。
“那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走过去吧...”
话落,蓝甲人的攻击闪电般袭来,晖溪南将自己的身躯化作盾牌挡在她们母子身前,双眼怒视眼前的死神,满面狰狞的狂笑。
鲜血从他咬紧的牙关中喷涌。
骨骼在一阵阵奇响之下碎裂。
衣袍纷飞如雪,他的身体在最后的嘶喊声中沉闷地倒在血泊深处。
…
天地宁静。
他的双眼完全睁开着,向着苍穹。
似有那年涅桐湾无数白色飞花飘落在眼前,她蜿蜒的侧脸在一片斑驳的阳光里透着晶莹的粉色,风一吹,青丝浮动。
无数幻象在脑海里交错。
小洛,我看到我们在沧海之上望着明月。
看到我们手牵手白发终老。
他的气息一点点沉下去,明锐的眸子渐渐凝滞,胸膛再无丝毫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