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张叔的讲述，杨起大概明白了那天晚上的经过。

姓李的警官是在半夜时分发现自己不对劲的，因为恐慌，所以躲进了三楼的卫生间。

两三个小时之后，杨起换下周同，起来值夜。

而李警官此时已经开始畸变，人类的理智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走出卫生间。

当时杨起听见的，就是李警官在走廊上走动的声音。

之后因为周同的梦呓，把李警官给吸引了过来。

但这时候，李警官人类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

听到金丝眼镜的喊话，可能是被同类的声音惊醒。

这一瞬，李警官的人性压过了不断升腾的兽性。

也许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也许是不愿失去理智出手杀人。

李警官直接从走廊上一跃而下，从三楼摔了下去。

而张叔发现他之后，便依照他的要求，将他关在了拘留室里。

听完这些之后，杨起的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后怕不已。

还好当时李警官还保留有一丝人性，否则金丝眼镜开门之后，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小李关进去之后，没几个小时就彻底变成了怪物……”

张叔长叹一声，“小李都变了，其他人也可能随时会变，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情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唉……现在这世道，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周同也是面色灰暗，低声叹息。

杨起看了看张叔，欲言又止。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突然发生畸变的人，的确是一颗定时炸弹。

但这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杜月。

现在想来，这女人应该像以前电影里的灵媒一样，第六感异乎常人。

所以才能察觉到人类畸变之前，散发出的某种气息。

如果让杜月来指认，就能轻易筛选出可能发生畸变的一群人。

不管是赶走也好，关起来也罢，都能起到防范于未然的作用。

但是……

先不论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哗变。

光是让杜月来指认的话，第一个被指出来的肯定就是自己。

犹豫再三之后，杨起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现在食堂里有那么多肉，张叔也怕出事，又跟二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

等到张叔走远，周同才转头看向杨起，说道：“我觉得有些奇怪，其他生物发生变异，就算再恶心，大体也是以前的样子……为什么到了人这儿，就突然变得奇形怪状了？”

杨起想了想，说道：“如果没有智慧，光靠身体，人类在自然界里根本就没什么竞争力……而在自然界漫长的历史上，人类的出现，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已，其余的绝大部分时代，都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能适应环境的种族，才有延续的可能。”

说到这儿，杨起想了想，才接着说道：

“其实不管是畸变也好，变异也罢，变化之后的人类虽然丧失了理智，但是身体机能却大幅度增强，也拥有了在如今世界里，跟其它物种竞争生存的机会，站在整个自然界的角度上，也可以说是一种进化……”

“都特么变成怪物了，这算哪门子进化！”周同眉头皱成了一坨，并不认同杨起的观点。

“宇宙的本质，就是无序且混乱的，所谓的规则，不过是人类为了保护自身而创造出的产物罢了，从来都无关紧要……”杨起摇摇头。

周同深深看了杨起一眼，“这话……不像是你嘴里能说出来的啊……”

杨起一愣，随即说道：“陆地生物都是从海洋中衍变而来的，相对于那些海洋生物，长出四只脚的同类，算不算怪物？可这……就是进化的过程！只不过现在的世界，将原本漫长的过程，压缩在了短短几天而已。”

“而且……”不等周同答话，杨起又接着说道：

“变异进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像我们之前遇到的腐犬，应该就是承受不住快速进化带来的负担，身体内外都出现了病变，就算没遇到我们，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唉……”周同又看了杨起一眼，长叹一声，“先不管是不是进化了，真要变成那样子，还不如被自然淘汰算了……你说，原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会不会有一天，世界又突然恢复正常？”

对于这个问题，杨起没法回答。

想要知道答案，只有一条路可走。

活下去。

二人回到一楼大厅，发现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对于早已饿得眼睛发绿的人来说，食堂里飘出的肉香，就犹如黑夜中的明灯一样醒目，想要隐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办公楼里的人，此时早已循着味道跑下了楼，聚集到了院子里。

每一个都是不停咽着唾沫，如同饿狼一般盯着食堂方向。

要不是张叔跟之前那个年轻警察紧紧守住门，并且不断大声安抚，保证每个人都能分到，这些人估计早就冲进去了。

杨起只是扫了一眼，便没再多看，带着周同沿着楼梯一路爬了上去，很快爬到了顶楼的楼梯间。

跟之前离开时一样，通往天台的门被一根铁链牢牢锁住，狭窄的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

杨起先朝着楼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之后，才掀开墙角的几张木板，取下背包藏在了后面。

包里的十几个面包和饼干，是他们二人后面几天存活的唯一保障。

盖上木板之后，周同还不放心，又从旁边捡来一些杂物堆在上面，直到遮盖得严严实实，才终于停下手来。

“走吧，咱们也下去等着吃肉！”

虽然只能满足一顿口腹之欲，但是肉食对于杨起和周同的诱惑力，丝毫不比其他人少。

藏好背包，二人便急不可耐的下楼。

然而刚下到四层，杨起无意间往走廊外一瞥，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气球，穿过楼宇之间的空隙，正朝着派出所的方向飘来。

远远看上去，这个气球直径至少在十米左右，通体白色，飘荡在距离地面二三十米的半空，下方还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绳索。

按理说，灾变之后也好几天了，普通气球早就该没气了。

而且就算是以前商场挂条幅的气球，也没这么大吧？

好奇之下，杨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随着气球越来越近，球体也缓缓旋转了半圈，一个血色的圆圈，转向了杨起所在的方向。

当看到这道圆圈之时，杨起瞬间全身巨颤，赶紧低下了头。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气球！

而是一个眼珠！

一个直径十米，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眼珠！

那个血色的圆圈，就是眼球的瞳孔，不断转动，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而密密麻麻的红色绳索，是一根根长达数十米的神经血管，随着眼球的飘动，不断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