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杨初一自己也极为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嚣张起来居然如此自然、一气呵成。

看来前世的自己内心也有一颗熊熊燃烧的跋扈之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对前世自己的印象越来越淡，偶尔会因为情绪的起落会蓦然想起，记起。

可能这就是记忆的磨合与同化吧。

有得必有失。

他在逐渐适应自己的身躯的同时，也会逐渐适应自己的身份、地位带来的，对行为举止的影响。

细思极恐。

他有时候也会后怕。

但他无能为力。

既来之则安之，环境变了，他只有不断适应环境。

认识自己很难，但改变自己更难。

还是有些东西是很难磨灭的。

比如法律逻辑、理性，比如性格上的缺陷，比如时不时透露出的对陌生世界的不信任和迷茫。

他需要更好的适应自己的身份，尽快融入修仙世界。

为此，他认真修炼、反复修炼，积极掌握对身体的完全控制权，就连御剑这么危险的尝试他都去做了。

就是为了在陌生的世界拥有一席之地。

其实，他内心对自己的认同还存留在凡人阶段。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凡人。

即使他这具身体的修仙资质极佳，而且地位突出，但他依旧是一个凡人。

修仙界是修仙者的世界，不是他的世界。

他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而已。

但这些东西不能表露出来。

软弱抑或是害怕、恐惧、迷茫，这些情绪只会让他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这个地位。

有这个身份。

他的一切都是环境给的。

你得配合环境。

环境给你的。你必须接受，并且甘之如饴。

但杨初一不甘呐。

这些都说杨初一的潜意识。

内心深处总是人类无法探察的神秘。

潜意识的变化细微如丝。

杨初一虽是意识的宿主，但他现在也无法真切地表达出来。

所以，情绪帮他表达了。

……

……

黄宗主走了。

临走前带着敬畏与担忧。

王有财不知道他的担忧从何来，更不知敬畏也掺杂其中。

他看着黄宗主远去的背影，和杨初一一样，陷入了一场思索之中。

杨初一觉得他情绪不对劲，气质也不符合人设，便有些不高兴。

他开口道：“你看什么？”

“啊。”

“你他挺熟的？”

“师叔你又说笑了，”王有财讪笑两声，“像宗主这样的一派之主，平时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眼。”

“他刚刚看你了哟。”

王有财立马反应过来，赶紧表忠心，“因为师叔在，我这般的低阶弟子才能与宗主面见啊，这都是仰仗师叔的颜面。”

杨初一点点头，望着远去的黄海道，状若无意道。

“这做什么事呢，都要认真才能做成。”

“做人也一样。”

“跟人不仅要跟对，还要跟定。”

“你既然想要跟着我，那就认真一点，不要有别的念头。”

不论是宗主还是其他人，我都不希望你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王有财闻言，瞬间面如土色，全身一阵发软，差点就瘫倒在地。

这时杨初一扶住了他。

“刚才黄宗主的表情你也看在眼里，他也不敢对我不敬。”

“因为我对他说了一些话。”

“现在我也想跟你说，但我只说一句。”

“我杨初一从来都不是任人揉捏的角色，你们试探我也好，窥探我也好，我都一一收着，但记得不要超过界限！”

“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我，也是会生气的。”

说到最后，他拍了拍王有财的肩膀，“至于你到底站在哪边，我说了没用，我也不想干预。”

“最后还是要你自己说了算！”

“回去好好想清楚吧。”

说完，他心中默念一句：“我真不会御剑飞行，我真没有青喉剑，我剑术真的不是天下无双。”

然后踏上飞剑，往山中烟雾缭绕的最高峰飞去。

在他离开王有财的那一刹那。

只听啪地一声，王有财如同畚箕一样，瘫坐在地，六神无主、嘴里喃喃自语，“师叔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我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却落成了这副结果。”

一阵难以言喻的落魄和凄凉笼罩在他的头顶，如同沉沉乌云，重逾千斤，他在底下苦苦支撑、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

他猛地一抬头，眼里是藏不住的释然，“莫非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但他一直都不揭穿，也没有杀我，难道？”

“师叔根本就不想杀我？”

好像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他眼里迸发出一道耀目的光辉。

随后，空旷的山冈上突然响起一道激动人心的声音。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

……

不远处的树林里，四仰八叉的杨初一好不容易从两条树干拔出脑袋，“哎呦，终于出来了，还是小脑袋好一点啊。”

他想起了小头粑粑王有财，也记起了上次他载人航天的时候撞进小树林，而王有财从容走出的样子。

“没办法，智慧和帅气并存的我，还是需要一个正常的脑盘内存。”

“不过这家伙是不是上头了，做个决定有这么麻烦吗？”

“等了这么久，孰强孰弱，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谁有我大腿粗？”

“我背后可是巨剑门啊，我又是天才小师叔，这明显跟着我才有肉吃啊。”

他抽了抽鼻子，把身上的树叶什么的都拍落到地上，然后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刚才超常发挥了？吓到他了？

不至于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经受这么点打击就垮了，将来怎么步入社会？”

“不过这次摊牌好像有点莽。”

“好像为时过早，时机不是很对，如果在巨剑门的队友在场的时候说，或许效果会更好。”

“可是他们一来，我说不得就在这儿呆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那个不孝师侄子在背后怎么算计我呢，哎呀，头疼头疼啊。”

“算了，不想了，为今之计还是修炼，提高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实力上去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土鸡瓦狗。”

“对，修炼。”

一念定下，他再不犹豫，直接在原地趺坐，五心朝天，开始修炼起了《黄庭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