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归云洞。
正中间是一张翡翠色玉床,正氤氲着淡淡暖息,床上躺着一个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四壁上都亮着夜明珠,光晕柔和,照耀着洞内的角角落落。
床边不远处,杨初一面色焦急,一旁坐着的是黄山宗的宗主黄海道,相比于杨初一,黄海道显得气定神闲。
“初一师弟,你不必如此担忧,方才你给她服用的乃是我黄山宗保存在秘库多年的疗伤圣药,春露秋水。”
“此物不见于世多年,药效奇好,但凡人有一口气于胸中不灭,俱可恢复如初。”
杨初一一听,心中稍稍放松,“你有这等好东西,干嘛不早拿出来?非要我提出将储物袋里的灵石都给你,你才肯说?”
“初一师弟此言差矣。”
黄海道心里这个爽啊。
一直以来都被杨初一的背景板压着打。
现在终于可以不那么难受了。
能够平等对话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说实话,自从今天下午被杨初一从头到尾怼了之后,他就一直忧心忡忡,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忽然就给巨剑门发个灭门指令。
而且也是因为自己这边的确处理不好,落下了把柄,所以他心里这个忐忑啊。
好在半夜的时候这家伙来了。
还带了一个病人。
有求于我,万事好说。
他笑眯眯道:“此物虽说不是特别名贵,比不得昆仑山千年供奉的无花果树,但一瓶春露秋水也要数万灵石,岂可轻易示人?”
“而且,此物在市面上早已断货,唯有我黄山宗可以拿出一瓶,当然,也就只有一瓶了。”
说到这里,黄宗主嘴角抽搐两下,露出惋惜的表情,“你可得小心用啊,此物疗效甚佳,只需三两滴便可完成一个疗程,以那人的伤势,我看不需要一瓶这么多,待她醒转痊愈,你切记要将剩下的春露秋水送回。”
杨初一撇撇嘴,“行了行了,看把你给小气的,我储物戒里的灵石不少吧,我都看见了,你这个奸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
“要不是为了救人,我就是死,也不会买你一滴药水。”
“就一瓶药,卖那么贵,就地起价我看得多了,像你这种脸皮厚比城墙,砍价无耻到一刀砍到头的奸商,我真是第一次见。”
黄宗主讪笑两声,脸上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得意,“初一师弟这就见外了,你我到了这般情分,谈灵石不是伤感情吗?”
“黄山宗小门小户,比不得你们巨剑门修仙资源无数,我等只能拮据着过日子。”
“我也想索性将灵药赠与师弟,但无奈门中子弟饥寒交迫,度日艰难,只好厚着脸皮请师弟接济一二了。”
杨初一翻了个白眼。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哗啦呼啦飞过。
跟我哭穷?
就你还拮据,还要我接济?上辈子欠你的吧。
老子穿越过来没几天就被你敲竹杆了。
怎么说你也是一门宗主,无耻到这个境界的也是独一份了。
真他么无语。
昨天老子还揣着数万灵石沾沾自喜呢,结果被你这么一搞,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的灵石啊。
这几天得去赚点灵石了,不然平时修炼只能靠爱发电了,修炼速度不知道要放慢多少,几时才能达到灵气协调的地步。
狗日的黄海道。
奸商!
我呸。
心里嘀嘀咕咕骂完了,爽完了,可是不能挂嘴上,不然这个老家伙绝对发飙。
一个结丹期的发飙,他自认为是挡不住的。
我他么一个筑基期。
你欺负小辈啊你。
我想起来了。
你之前都是叫我杨师叔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初一师侄。
掉价了,掉段位了,没排面了。
丢。
看着黄海道那张笑眯眯、一看就欠揍的老脸,杨初一用尽全身功力咽下了这口气,然后装作混不吝道:
“老黄,你不会是卖假药的吧?”
他指了指玉床上的女孩,“都服下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黄宗主闻言,轻轻摇头,“即使是这等疗伤圣药,也不能根治,不过替她舒缓经脉,恢复元气罢了。”
“能活下来就行,对了,恢复之后,她能正常走路吗?或者其他简单的运动,比如跑步,跳远?起码吃饭喝水是没问题吧?”
“基本的行走坐卧自然问题不大,她伤的只是经脉丹田,内部脏器、四肢骨骼丝毫未损,只是无法修炼罢了。”
杨初一露出笑容,“这个没关系,没法修炼而已,还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啊,这样不是挺好的。”
黄宗主也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玉床上的女孩,眼神微微变化,偏过头,似若无意道:“师弟真是宅心仁厚,不过是伤了一个低阶弟子,你确如此待她,甚至不惜以数万灵石,只为了求取一瓶治疗丹药。”
杨初一将他这一系列变化看在眼里,但面色并无波澜,而是哈哈笑了两声。
“黄大好人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么善良,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而不去救助。”
“我可不想良心上受到谴责啊。”
黄宗主面上微有异色,道:“难道杨师弟真的记不起来了?”
杨初一露出一副黑人问号脸,“什么记不起来?你想说什么?”
黄宗主看不出什么异常,于是开始下一步试探,只见他靠近杨初一,凝视着他的双眼,微微正色:
“杨师弟真是贵人多忘事,说巧不巧,你今天救的这个女子,便是在执法殿污蔑陷害你的元凶。”
“此女心思诡秘,做事阴毒,暗中教唆多人,又将信庭的法器弄坏。”
“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你和信庭,玷污尔等名誉,让你们名声扫地。”
“让信庭我儿在黄山宗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里,他欺近一步,直视杨初一双眼,“而且,此人正是当初与你在升仙台上比斗,将你打昏在地之人。”
“什么?”杨初一大惊失色。
看到这里,黄宗主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对其的反应颇为满意,心里似乎有些古怪的高兴。
他笑了笑,“师弟是不是后悔了,此女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却救了他,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杨初一大惊失色过后,将可以装得下一枚鸡蛋的嘴巴合上,然后一脸认真道:“不会啊,如此一来,我更要把她治好了。”
黄宗主微微一怔,他忽然感受到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勉强维持宗主仪态,问道,“师弟您这是?”
“正好,我一直想报当日之仇。”
“好啊,现在终于落到我的手上啦!”
“等她伤好,我一定要好好炮制她,让她每天给我当牛做马,让她受尽凌辱,将自己受到的伤害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