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似是有所料,祁钺脸上难免流露出几分不舍。
待怀虞领命离开,江杳杳气鼓鼓地转过身子,不确切地询问:“你确定你大病初愈,要去打战?如今你这副模样,当真能领导其余的将士们吗?”
祁钺试图缓解氛围,佯装轻松地自喉间拱出一声笑:“怎么?若我不去,难道你要替夫亲征?”
江杳杳下意识便要应声,但思绪徘徊一阵,却又寻觅不到底气。她垂下头,语气平平地开口:“才从阎王爷那儿捡回一条命,现在又仿佛要再去鬼门关转上一圈。”
祁钺未曾料想到江杳杳有如此想法,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这丫头,还未出征,你就诅咒我吃败战吗?”
所谓吃败战究竟要面临什么,江杳杳自身再清楚不过。
只是祁钺的状况,如今横竖都是不适合上场的。
究竟为何要轮到祁钺上场呢?江杳杳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祁钺索性不遮不掩:“你是不是想知道,陛下为什么让我去?”
小心思被戳穿,江杳杳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不自然,反而理所应当点点头:“那是自然,毕竟陛下也知晓你这身体状况的。”
祁钺见她两道弯眉紧紧挤在一起,险些促成了山丘。连忙抬手替她抚平眉尖:“将近年关,各国都蠢蠢欲动。虽说吴国同我们签署了休战条约,但已过了最后期限。如今吴国势力日渐强大,自然起了吞并我们的心思。”
哪知这样一解释,江杳杳顿时更添几分紧张感:“那..那岂不是很危险?”
“打战哪有不危险的?”祁钺几乎是下意识回应,见她脸色不太好,语气随后放柔和几分:“不过我们和吴国从先帝时期便生了争端,从前吴国年年吃了败战,如今也是一样的。”
江杳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紧张感减少半分:“你怎么这么自信?”
祁钺怔了怔,话音里含着不悦:“难道我在你眼里,没这本事?”
大名鼎鼎的北淮王,早先令人闻风丧胆。
如今自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可即便早知如此,江杳杳仍徒增几分不舍:“那你这一趟去要多久?军营里能寄信吗?能不能赶上过年?”
祁钺顿时失笑:“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江杳杳在心中斟酌一番:“那就先说能不能寄信吧。”
祁钺若有所思地沉吟数秒:“可以。你想收吗?”
“没有。”江杳杳赌气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若能早日结束,记得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祁钺偏过头,对上江杳杳的视线,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江杳杳明知他是故意装不懂,却还是一鼓作气将话重复一声:“我说我等你,听清了吗?”
祁钺迟钝半晌:“听清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再度响起。
江杳杳脚步停滞在原地,朝着屋外的人交代一声:“进。”
花凝顺从地端着满满当当的托盘往里走,腰身不忘避开容易产生磕碰的桌身处。等待行到江杳杳跟前,将药碗和盛满食物的碗一并整齐摆放在桌案上。
见两人俨然不动,花凝连忙招呼:“王爷王妃,快请用膳。”
毕竟两人早膳不过囫囵用了几口,可药有不宜空腹饮下,因此花凝才特意先行制了几份糕点饱腹。
江杳杳一门心思扑在出征上,压根没听清花凝的话,若非祁钺伸手推了推她的肩,她恐怕都已忘记花凝走入厢房内。
见江杳杳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花凝心中难免产生几分困惑。
直等服侍两人坐下,花凝借着给江杳杳递筷子的时机,附在她耳际轻声询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江杳杳失神地“啊”了一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降低声响:“我没事,就是在想东西。”
花凝狐疑地递去一眼,并没有从中瞧出个所以然。
一般若是重要的事,江杳杳会自己说清。
如今没有说清道明,花凝也秉持着原则没有再追问。
相安无事度过这一遭,食物碟里只剩下零星几块糕点,花凝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打量两人的动静,似是准备从中瞧出点什么。
毕竟以两人如今的氛围来看,像极了吵架。
迅速察觉到花凝动作放慢,江杳杳刻意提了提音量:“花凝,在想什么呢?”
暗自打量被抓包,花凝连忙转开头,欲盖弥彰地开口:“没想什么。王爷王妃,我收拾完了,我就先出去了。”
等花凝退下后,祁钺挪近一步:“怎么了?还在想战事的事吗?你不必担心,一切自有天意。何况我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杳杳原本在意极了如今这状况,眼见他无所谓地开口,连忙呸呸作声:“胡说,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明白了吗?”
祁钺察觉到了江杳杳的情绪变化,一时也严肃正经起来。他抬手握住了江杳杳的手:“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江杳杳腾出另一只手,伸出小指头朝他晃了晃:“那可说好了,不好好回来见我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如此保证虽幼稚,但若能换江杳杳一个心安,似乎也是值得的。
他几未犹豫地抬起小拇指,指尖勾了勾她的拇指,话音也坚定几分:“我有征战沙场的经验,你放心吧。吴国那边往年都是如此战术,今年若无意外应当也是如此。”
江杳杳一向不倡导轻敌,眼下不知是该庆幸吴国固步自封,还是该担心吴国会不会突然产生新的作战方式。
于这样两种思绪中摇摆不定,时间一分一秒地跃过。
江杳杳迟钝地发现两人的指尖缠绵在一起,难分难舍。
周围的气温当即升温。
江杳杳视线停留在上头半晌,慢吞吞地撤开:“好吧,反正不能轻敌。一定要打赢他们,不过无论如何,平安回来见我。”
难得见江杳杳有如此粘人的时候,祁钺心里一时如同沁满了蜜,甜滋滋的滋味逐渐溢满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