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沉浸式体验当中,人是会忘却时间、忘记烦恼、抛却压力,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如漫步梦景般用心去感受、去肉体去“铭记”的。
与她在一起的时,很难注意到“时间”的概念。
待得回过神来,已至晨曦,天边泛白。
陆灵秋呆坐在床边,看着花铃一点点将酒红色落地窗帘拉开。
早辉的微芒射入房间,这一霎,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目受到刺激,让他有些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当再次适应起光亮,她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主人,早安。多谢款待。”
光线通透的卧室里,花铃回眸浅笑,笑靥若花。
欣赏着那用传世造物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完美体态,陆灵秋缓缓站起身来:
“嗯,这段时间你也要好好休息。洞府的打理,我已经交给苍岚去做了。”
“好的,主人。”
她优雅地提起裙角,对他轻施一礼。
陆灵秋点了点头。
正要开门离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首问道:
“对了,凭依呢?”
原本,他来这里找她,并不只是想解决初代间的关系问题,还想顺便看望一下凭依来着。但在之前的温存当中,他没有余裕去考虑此事,这才在临走时猛然想起。
花铃直视着主人,声音平静地回答道:
“她已经睡了。”
“睡了?”
疑惑当中,却见她伸出右臂,轻轻捂向自己那平坦光滑的小腹。
“!”
看到这个动作,他瞬间明白过来,凭依是因为在三天的时限内没有获取到新鲜血液,而不得不重回她的体内沉睡寄居。
刹那间,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般猛地一搐。
空落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欲要再问些什么,花铃却仿佛读透了他的心思,当先说道:
“她本是打算再见您一面的,可您那时正在陪着拉齐娜、无暇他顾。不得已,就只能先行离开了。”
“……”
看着陆灵秋那愈显愧责的表情,花铃轻轻走到他身边,星银色的瞳孔凝视着他的双目,认真道:
“不过,凭依她,并没有怪您。”
“我……”
越是这样,陆灵秋的内心就越是发堵。
经历如此多的波折,拉齐娜已经恢复了最大限度的自由,而花铃亦是不再虚弱,状态相比此前好了许多。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凭依是目前唯一一个依然被限制着行动的初代灵使了。
陆灵秋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下心境,对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他有些不放心地再度开口:
“铃,你对她的情况了解得定然比我深刻,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
他顿了顿,将眉头紧紧皱起,并重新组织了下语言:
“……可以实现让她长期在外活动,不像现在这样受法则限制、控制的?”
“当然,主人。”
本以为是很棘手的问题,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花铃几乎是没花费任何时间考虑,就直接将答案道出。
“!”
“您知道,她需求的源力是上等血液。”
“……嗯,没错。”
“可凭依她,对除您之外所有生物的血液源力,都丝毫不感兴趣。”
她平静地看着有些讶然的主人,似在说着一件寻常无比的事情:
“所以,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您的血液的‘替代品’。”
“替代品……?”
“是的。”
话及此处,陆灵秋陷入了沉思。
确实,按照花铃提供的思路,只要能解决“源力”的问题,凭依就可以无限地生活在大世界里、时刻维持身体内的活力。
但问题是,什么东西才能够取代自己的“鲜血”呢?
自己的血,到底算不算是珍稀之物?
与之差不多的东西,又都有哪些?
灵泉?灵玉?
还是……别的什么?
他冥思苦想。
突然间,在看到身前安静伫立着的她时,他联想到了答案——
“对了,是灵力!”
陆灵秋睁大双眼,在心中暗自琢磨道:
“不过,是‘我自己的灵力’。”
他知道,这个前缀,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无论是花铃要的“灵力”,还是同等级别的、拉齐娜所需的“精神力”,它们都有着一个极为明显的共同点——
即全都出自于自己体内。
——作为“源力”提供者的自己本身。
在找到突破口以后,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铃,如果你吸取了别人的灵力、凭依饮下了其它生灵的血液……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其实这件事,他很早以前就非常好奇了,但为了避免言多必失,他一直忍到了今日才问。
果不其然,就见花铃罕见地露出了极为嫌恶的目光,并且有些抗拒地反问了句:
“主人为何会问我如此奇怪的问题?”
“啊,我只是想……”
“没关系,您不必解释。”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了。
对于主人的冒犯,花铃并不会太往心里去。她只会记得他的好。
就见她摇了摇首,明显是强忍着心中不适,解答道:
“凭依我不清楚,但我,则会被‘污染’。”
“污染?”
陆灵秋闻言一怔。
“嗯。”
“摄入错误的‘灵源’,于我而言,就是‘污染’。”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双眼,补充道:
“虽然我还从未被‘污染’过。”
“这样吗……”
“嗯。”
话毕,花铃转身走回到落地窗前,望向已经大亮的天边,轻声说道:
“主人,知道么?您身上的‘源力’至纯至圣,仅需体验一次便会让人深陷其中。
当年,您分别与我、凭依和拉齐娜签下契约,又纠结于‘契约’初期时的威能会给我们带来的巨大限制和苦痛,便主动在我身上尝试‘源力’的输出。
您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我们持续存活下去,而不是缓慢消亡。”
“你说什么?”
陆灵秋愣在原地。
关于这些,他根本不知道,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
换句话说,这些极为陌生的内容,已经完全处于他的记忆范畴之外了。
只听花铃声音平淡地讲述着:
“那时,已经虚弱到极限、无法摄入任何能量的我,在您的身上……
品尝到了世间最美好的味道。”
说到这里,她无声抬起左臂,背对着他,用纤柔手指轻触了下自己的唇,目光之中满是迷恋之色。
就似在回味着昨夜那令人难以忘怀的珍馐盛宴。
沉默片刻之后,她将许多不想让他知道的部分选择性地隐去,继续开口:
“后来,凭依也通过这种方式寻到了自己所求之物。但为了减少对您身体的伤害,她选择寄居在我的体内,这样,就能够减轻您一半的压力了。”
虽然后面的话花铃没有多说,但陆灵秋不傻,当然懂得“万事守恒”的道理——
他知道,这么做确实能让自己减少不少负荷,可相应的,这份压力就要花铃来替自己承受。
也就是说,花铃在本就被‘契约’限制的状态下,还要蕴养同样对‘源力’需求极为旺盛的妹妹,更何况她自己的身上……
除了‘契约’以外,还有着一道魔印。
这些年来,她到底帮陆灵秋分担了多少压力,挡下了多少杂芜琐事,他已经无法想象。
只知那份亏欠,就像一个巨大的孔洞一样,无论怎样偿还,都不可能彻底弥补。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陆灵秋点头说道:
“所以,‘替代品’,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对吧?”
“嗯。”
“那么,要想实现对她的不间断的喂养,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尽快回到半神境界、并定期将大量血液提前导出体外,再通过保鲜的手段存储起来,以便她随时能够饮用……”
沉思许久,他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时,花铃回过身来,对他笑了笑。
显然是对主人的领悟能力很是满意。
——
谈话很快结束。
陆灵秋心知,关于那段时间的其它事情,她根本不会再多提一个字。但这次,通过她给出的这些线索,他对初代的过往了解得明显比之先前更深了一些——
即,凭依对“源力”的需求......
“唉。出门之前,还是先准备准备、把孩子们的奖励给落实了吧。”
心中这般想着,他离开了房间,朝着风花山传送阵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