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熙莲和诗凤买完小吃,见一男子纠缠着我便立即奔过来,因诗凤是第一次见到梁晟,哦不是,应该是梁晅义,立马拔剑大喝道:“你什么人这般无礼!”
他连忙收起笑容说:“姑娘,在下没有冒犯之意!我是你家小姐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赶紧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说完我们上马车迅速离去。
马车上,熙莲见我满脸怒气恨意,一个字也没有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王府,等我心境平和,我才把街上发生的事情叙述给她听。
“夫人,看来梁晅义是个的细作。”
“细作?”细想梁晅义的身份,熙莲的推断是有点道理的。
熙莲接着说:“他一开始隐藏自己的名字,然后说自己是金人,又说自己是生意人,在奴婢看来,他是金国派来刺探敌国消息的细作。”
回想他的一番话,平静的心又起波澜,一个陌生人,仅仅见过三次面就敢这样跟我说话,更觉得不能接受的是我已是有婚配的人,他太狂了,“哼,不管他是什么人,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我今天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夫人,你说了什么?”
“为了让他死心,我告诉他我是大宋九王爷的王妃,我担心他会找上来。”我看向窗外,细想自己刚刚的答话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第二日我让熙莲把清神香送到路梓钦处。当晚只有我和熙莲在佳怡房内,我们又双双犯懒贪睡,不得不引起我的怀疑。
五日之后,我获得了两个消息。一个来自施全,汇报说镇东大将军刘筠一连五日没有上朝,其家仆在西街药馆买刀伤药,后来施全夜黑暗访,发现刘筠的手和腿部均受伤,经过确认,毫无疑问,那晚王府暗杀的人就是他。说起刘筠是刘佳怡的哥哥,在朝中先任员外散骑侍郎,在攻打西南战争中,赤膊上阵,护驾有功,后被封为镇东大将军。
另一个是关于清神香,果然是有问题的,短期使用有催眠嗜睡功效,长期使用能麻痹人的神智,使人限于痴呆如孩童。
刘佳怡,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和你有关,和赵桓勾结,派长兄暗杀,频频使用小伎俩害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这个王府?
日子在千思百虑中缓慢渡过了十来日。
这一日午后,阳光明媚,我坐在院内里读史记,看累了仰头朝天,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刚巧一排鸿雁高飞,此情此景颇有感触,便轻声吟诵“春来万里客,乱定几年回?肠断江城雁,高高向北飞”。
一旁的玉琴问:“夫人,你在和谁说话呢?”
我用目光示意玉琴看天上的大雁,打趣地说:“我是在问大雁,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玉琴知道我在捉弄她,便回:“大雁怎么会知道啊!还不如让施全去打听。”
此时,熙莲碎步走来,面带喜色,果然她说:“夫人,前方传来战报,施全说宋江义军从江苏沭阳乘船进攻海州,被海州知州张叔夜所派伏兵包围,损失惨重,退路又被切断,在这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宋江不得不率众投降,接受朝廷招安。本月末,王爷就能带兵回朝。”
熙莲带来的消息,让我多虑烦躁的心转为喜悦,这个喜讯使玉琴的眼里有了神采,举手投足间都带上了轻快的节奏,她嬉笑着说:“熙莲,夫人刚刚还在问大雁,现在大雁给答案啦。”
这几日,廊下的燕儿欢快雀跃着,院内的花儿开得灿烂,似乎连它们都知道要为今日王爷回府而庆贺。自从娴静得知王爷即将回来,犹豫的心情顿时消失,心情渐渐好转,整个人面色渐渐红润。得到前方消息,兵马今日抵达,我、佳怡、娴静一早都在为迎接王爷而忙碌着,整个王府布置的喜气洋洋。
很快,远远传来大量车队、马队路过发出洋洋洒洒的噪声,我们知道王爷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我们众人都站在王府门口等待,两名小兵驾驭着一辆草青色战车停下,一风尘仆仆战袍加身的男子掀开帘子,身姿轻盈纵身跳下,没等我反应过来,娴静眼里含泪已经喊出口:“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随之我们众人纷纷下跪口中激动地喊着:“臣妾奴婢恭迎王爷战胜而归。”
“大家都请起!”王爷张开双臂示意大家起身。
娴静喜悦的神情欲扑向他怀里,但又见人多连忙挽着王爷的手臂说:“王爷,快进屋吧。”
而此时,王爷自然的挥手避开娴静的柔情,走向我,来到我的面前,他双目注视着我说:“蓉儿,可有想我?”
他当着一大家子人面前这样问我,害我羞得不知怎么回答,只抿着嘴微笑地点头,以这样的方式祝他平安回来。
王爷在我们的簇拥下进了正殿内,大家全部落座,主人、奴仆一屋子,王爷看了我们一眼说:“这次平反叛乱很顺利,你们可还好?”
他的一声问候,使的娴静试着喜悦的泪说:“王爷,我们很好!臣妾很担心你,很想你呢。”
一边的佳怡面无表情点着头说:“王爷,回来就好。”
而我含情脉脉地看着王爷问:“王爷,这回出征,你只报喜不报忧,你可有受伤?”
“蓉儿,我有神佛保佑,刀枪伤不着我。你在府里可好?”
在众人面前,他这样不忌讳的直呼我小名并问候我,让我顿时含羞,可内心却是很温暖,于是我回:“我们都还好。”
王爷喝了一口熙莲端上的茶说:“本王因思念你们,收兵回朝急速赶回府,我先回来看看你们。现在我必须进宫,皇上还等着我向他禀报战况。”
王爷放下茶盏,看了我一眼,起身重返战车,带着军队波澜壮阔的朝皇宫方向移动。
到了傍晚时分,施全一人快马加鞭的先回了王府,他直奔我处,见到我立即参拜说:“恭喜夫人,王爷此次出征降贼有功,皇帝进封王爷为康王,官职定武军节度使,封王妃为康王妃,封号嘉国夫人,韦夫人晋升为婉仪。”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怔了一下,真是一荣俱荣,母凭子贵啊,我不知道节度使这是多大的官?是什么样的职位?我的封号有什么用也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王爷何时能回来,我还有好多事要给他讲。于是让施全起身问:“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施全见我脸无喜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生出些许疑惑,嘴上依旧回着我的话:“康王让我先回来报喜,他还在宫里给皇上和大臣们讨论后续战情,稍晚一些回来。”
我心里思索着,今晚等王爷回来,我是否要把王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是否要把佳怡的行为说出来?是否一定要在今日说?他才回来,是否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是否应当选一个适当的时机再说呢?佳怡的情况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如今兰儿也没有下落,今日那么快乐和值得庆祝的日子,一切事情都不要打扰了大家的喜悦,不要打扰王府的喜庆。于是我决定那些事情统统靠边,等水落石出再说也无妨。
得知今日王爷班师回朝,家宴早就在三天前开始准备,佳怡和娴静在厨房打理,娴静忙忙碌碌很是精神焕发,相比之下佳怡就显得特平静。我则让熙莲去把晓微和百卉请到王府,作为我的义妹,大家同庆。
夜空中一弯新月升起,像玉琢般散发着皎洁的月光,一缕轻柔的月光洒在窗台上,窗台宛如镀了银。王爷含笑回王府,招呼大家入座,婢女斟酒上菜一阵忙。
王爷牵着我的手说:“蓉儿,父皇封你为嘉国夫人了,可开心?”
“意外来的好突然,臣妾能有这般隆恩,都因王爷战功赫赫所致,臣妾先要感谢王爷,再感谢皇上恩典。”我说完此话,眼梢看见王爷腰间佩戴着一块独特的玉佩,一根绿色绸线编织的双联结,下方是一块雕刻着一只红色蝙蝠的玉块。我仿佛在哪里见过,出口说,“咦,王爷,你腰间的玉佩好别致。”
王爷连忙取下玉佩递给我说:“这块玉佩,是父皇今天赏给我的,说是西部边疆进贡的玉石料,我朝工匠打造,这个颜色与众不同,偌大的玉块就做了这么一个这样的玉佩。蓉儿喜欢,我转送给你。”
在月光下,我细心打量着这块玉佩,鹅蛋大小,翔云上一只展翅的红色蝙蝠,我使劲回忆,猛然想起了我还是袁蓉伊时候,暴雨夜晚的那个梦,对,就是那个让我想起来至今都害怕的梦,梦里古怪男子腰间的配物就是这个玉佩。唯一不同的是那晚所见的玉佩是用黄色绸线编织的万字结,两端各穿一颗明珠,汇合为一股绳,下方垂挂鹅蛋翔云红蝙蝠玉佩。今日所见的玉佩是紫色编织丝线简易串连而成,并无明珠点缀。
那晚,那个古怪男子,难道就是眼前的康王吗?我诧异自己为何会梦见他,而今又为何穿越来到他身边,难不成我和他前世就已注定了这段缘分?我的前世和来生,是我和眼前的康王?对这个男人,我充满了好奇,我的心在向他靠拢,渐渐忘却30岁的自己。我是15岁的康王妃。
听闻要把玉佩送我,我忙收回思绪,装笑着说:“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臣妾可不夺王爷所好,另外,哪有女子会佩戴一只蝙蝠呀。”
宴席开启前,我先向王爷介绍自己的义妹,王爷称:“你们既是我夫人的义妹,也是我的妹妹,以后我是你们的姐夫了,今日在席的全是自家人,还请两位姑娘尽兴,莫要拘束。”
王爷没有问她们的出生背景,他爽快地接受了晓微和百卉,王爷脱俗不摆官架子,人随和容易亲近,这个性格我很喜欢,于是我接着王爷的话说:“上回我说要摆酒席认妹妹,今日就乘此佳日,权当结拜酒啦。”
晓微和百卉均第一次见到康王,见他如此豪爽,毫无王爷架子,晓微便回:“承蒙姐姐姐夫看得起,有一位王爷哥哥和王妃姐姐,是我和百卉的荣耀,我明天要去庙里烧烧香呢。”
我疑惑问:“怎么要去庙里烧香啦?”
晓微嬉笑说:“让老方丈和菩萨作证,怕哪一天你们反悔又不认了呗。”她又看向百卉使劲使眼色,“做妹妹的今晚要好好敬敬两位啦。”
娴静看不下去了,撒娇着说:“王爷,别光顾着跟妹妹说话呀,还有我们呢。”
王爷出战凯旋而归,夫妇二者双双受封,自是喜不自胜,无比荣耀。王爷频频举杯与大家痛饮,娴静借着酒意斜靠在王爷的肩膀,时不时的发嗲,晓微今日也格外开朗活泼,嘴巴也特会说话,让康王开心得自罚了三杯。王爷出战两月,我们盼了两个月,如今才有这团聚的一日,王爷的荣耀就是王府的荣耀,大家尽情说笑举杯,我希望今晚每一人都能快乐。而唯独佳怡默默地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盯着晶莹的液体有点出神,偶尔她自己自斟自饮,既没有融入姐妹们的嬉笑酒场,也没有主动向王爷敬酒,让我对她有了一种猜测,难道佳怡不喜欢康王?
夜宴进行到二更亥时,大家都已经醉意朦胧,虽意犹未尽但终须散场。我命散席,丫鬟们扶着自己的主人纷纷散去,晓微在百卉的搀扶下向我告别。
连着几日的回朝赶路,疲劳的王爷显然是醉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我让施全扶王爷回去,王爷含糊不清的说要留在我处,酩酊大醉的人也不宜移动,就让王爷留在我房。
玉琴端来热水,我让熙莲帮忙,脱去他衣服四五道新旧的伤痕映入眼帘,上午我还问他有没有受伤,现在全部展现在眼前,这纵横交错的伤口像一张网,我手里的擦拭布不晓得要落在哪一块皮肤,心头一酸,两眼满泪。
熙莲和玉琴见到伤痕累累的王爷也无声的流泪。我们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一阵洗漱之后,她们全部退去,屋内燃着一对红烛,只剩下我和王爷。
我侧躺在他的身边,听着他有节奏的鼾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原本细腻的皮肤变得暗黄粗糙,出战沙场的男子还是逃不过自然气候的摧残。我伸手想轻轻抚摸他的脸,突然他一个侧身面向我,他的手刚好落在我的腰间,口中道:“蓉儿,不要走。”
他的这一声突如其来,我心一慌、手一缩,一时不知怎么对应。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没有动静,便看向他,才发现他是在说梦话。他连做梦都有我,我内心一热,自笑一声。
第二日王爷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发现睡在我屋内,他喜笑颜开。一早派小云子去请了路梓钦太医来,我亲侍奉王爷洗漱,路太医为王爷把脉整治。王爷因长时间风餐露宿、寒露作战,落下了体寒之症,路太医建议到三里之外的齐州仙台山温泉泡一泡。此温泉含有硫磺,可消除疲劳、活络筋骨、排出寒湿之气,对皮肤伤疤的修复有很好的功效。王爷听闻笑说何难,立马吩咐备下马车,带着我,熙莲和施全跟随,我们四人即日出发。
齐州的仙台山温泉是很有名的,向来有“千年圣汤,养生天堂”之美誉,南朝萧梁时期封为皇家的御用温泉,到了我朝,皇帝封为“圣泉”。
仙台山温泉谷果然名不虚传,好大的一座宫殿,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圣泉,宫内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满地都用雕刻莲花的白石砌成,踏在上面足底升温,泉水从铜龙口中流出,四面八方拥入圆形水池。
我赤身缓缓入池,温泉散发的缕缕热气缭绕不散,仿佛置身于如梦如幻的仙境中,我把头靠在池边,闭起眼睛,耳边传来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而我想着一会儿王爷的出现,一颗心狂跳不止,原本温度刚好的泉水,因羞涩于男女之事,身体觉得发烫,然觉得泉水也微烫了,泉水的热气蒸的我脸冒出汗珠,我觉得心跳胸闷厉害,准备出浴。此时传来王爷的声音,我一紧张整个人又重新浸在温池中。
“蓉儿,我来了。”王爷赤身裹着浴袍,掀开珠帘,走进我说,“我有礼物送你。”
熙莲端着一只缎锦盒走到我身边,打开取出一支笛子,俯身递给我。我从温泉中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接过细看,以前我所用的笛子大多是竹子做成,现在手里的这支我不懂什么材料。
王爷见我观赏不发声便说:“我知道你喜欢笛子,这支紫玉笛是我特地为你选的,音质与寻常笛子更为丝柔动听。”
王爷有心亲自挑选,我很感激,回:“从来听说玉笛可贵,而这支紫玉笛更为难得,等有机会,我要用此笛吹奏给王爷听。蓉儿多谢迚临。”
王爷退去浴袍,直接跳入水池说:“蓉儿,难得我们夫妻能共浴。”
我害羞得垂目轻声问:“王爷即说是夫妻共浴,那么王爷是怎么理解夫妻一词呢?”
王爷毫不思索回:“蓉儿,所谓夫妻,是从相识到相知,不离不弃在一起,是从友情到爱情,死心塌地一辈子。”
“臣妾认为,夫妻因是风风雨雨一起走,坎坎坷坷一起受,祸福同担,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绝不放手。贫寒落魄时,互相陪伴,大富大贵后,彼此珍惜。”
听我说的真切,王爷靠近我抱着我说:“蓉儿,你不要担心我们的以后,今天是开心的日子,我盼这一日已经很久了,我们会有美好的以后,我会是你永远的靠山。”
王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件件针对你和我,我怎能不担心。今天确实是个开心而特殊的日子,不能让那些事使我分心。他的那番话,让我一颗心完完整整的归属于他,静静感受他的柔情与呵护,享受着平静而幸福的时光。今天,在这圣泉殿,我是王爷的女人,也将是我和王爷的开始。我忘却自己是30岁的袁蓉伊,我是这里的刑秉蓉,我15岁,我爱身边这位18岁的男子,我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