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疾步声渐渐靠近,我闻声望去,柔福掀开帘子,远远道:“蓉伊,我刚刚睡醒,听说你醒了,就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她满眼红血丝,与梁晅义一样的面容憔悴。她见到黑衣人正要发问。
我抢先道:“你应该多睡一会儿,我还活着,死不了。他是陪我一起来救你的凌将军。”
柔福与凌敖凮打了个招呼说了句感谢,与我愤然道:“那个死女人,居然把你害的这样惨!我们去救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在地,居然还不放过你,简直没人性,我义兄居然没杀了她,真是不解气。”
我道:“他们毕竟是夫妻嘛。怎能一有矛盾就开杀呢。”
柔福嗔笑道:“我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两夜,蓉伊,你知道自己在梦里喊什么吗?”
我淡然问:“我喊什么?”
“你呀,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她卖关子不语,我催促后,她在耳边轻声道,“你一直喊得是凌少。你快说说,你和他是否好上啦?”
我不以为然道:“哦,原本我们一起来救你的,如今我出事自然喊他咯。难不成喊你的名字?!”
柔福斜眼望着我道:“我觉得你应该喊九王的名字。”
“好啦,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和九王好的很。我看这里是待不得了,再留在这天音殿,我都快要下地狱见阎王爷了。我准备收拾一下就回客栈了,太子妹,你行行好,送我们出宫吧。”
“恩,这里确实不安全,那就赶紧收拾,我带你们出宫。”
我们三人在柔福的护送下,顺利地出了宫,回到了芳誉客栈。途中,我告知柔福,等我休养几日,身体略微恢复些,我便准备回宋国。她离开客栈前一再关照我们有事一定要进宫去找她。
芳誉客栈的老板娘见是宫里的马车送来了位病客,自明白我们身份的不寻常,一日三餐和每日所需用度对我们格外大度。老板娘24岁,名唤秦媛,是一位小寡妇,鹅蛋脸形,双瞳剪水,五官玲珑俊俏,身段娉婷婀娜,日日淡妆浓抹,谈笑风生,抄的一手好菜,招呼客人很有一套,常常让男食客清醒地来,糊涂地回。
凌敖凮在客栈时,她的穿着打扮格外风骚妩媚,有来往的男住客瞧见,都会忍不住贪婪地多看几眼。她时不时要相邀凌敖凮共进膳食,凌敖凮羞怯地拒绝了两三回,她丝毫没有挫败感,每每到了用餐时依然盛情相邀。次数多了,凌敖凮的厌烦之色表露面容,因此白天他都会去集市转悠。这一日,凌敖凮便说是要去马市挑几匹上好的马,准备一辆有软垫的马车,为返宋国做准备。
秦媛闲暇之时会亲自为我端汤送茶的,偶尔还会为我特地炖一些补品,也会来和我聊上几句,聊的却都是凌敖凮,问他年龄、婚配及他古怪的性格。我从来不喜欢占人家便宜,便让熙莲多给她一些银两以谢她的体贴关照。
一日下午,熙莲与我闲聊道:“夫人,那客栈老板娘觉得凌将军喜欢你。”
我不屑道:“她胡说,你怎么也跟着胡说。”
熙莲手里调着药膏准备为我敷药,我配合着趴在床榻上。她若有所思道:“奴婢觉得她可能喜欢凌将军了。”
我回应道:“她容貌姿色算得上一个美人了,美女爱英雄,很自然。”
“今日上午,我看见秦媛给梁将军做了一双鞋,可他没收。”
我嗤笑一声:“这个家伙,不解风情,有女娇娘主动投怀,居然不动心。”
“我看那秦媛对梁将军是一片痴心。”
我长舒一口气道:“你才15岁,又没婚嫁过,懂什么叫男女痴心?”
“夫人,男女痴心我还是辨别的出来的。那秦媛每回看到凌将军时整张脸都通红,穿得那么花枝招展,还给他做饭做鞋,这难道不是一番痴心吗?”
我懒懒道:“爱到无法自拔怎么都放不下的感觉,那才是痴心一片。她,顶多算好色。”
抹完药膏,我静静躺在床上,古代女子思慕男子原来是那么主动,女追男在古代甚是寻常。苏晓微追王爷,秦媛追凌敖凮,想来我对王爷的感情是不是太过拘束和被动了,我身为30岁,情商却不如14岁的晓微,不如25岁的秦媛。
夜幕降临,晚膳时分,凌敖凮已经回到客栈,可是他没有马上进屋,似乎在与院内的女子说话,隔着一堵墙也能听得清晰,那女子声音这几日早已听得熟悉,我自是晓得一定是客栈老板娘秦媛了。
“凌大人,你回来啦。这天怪冷的,进我屋子喝碗暖身汤吧。”
“多谢秦姑娘,不必了。”
“凌将军为何总是那么客气,我又没有歹意,你为何如此防着我呢。我早已为你准备好,天儿那么冷,进屋喝一碗吧。”
我觉得这样偷听不好,便叫来熙莲攀谈,道:“熙莲,我们出来几日了?”
她板着手指一一算来:“夫人,我们一路赶来用了六日,你在皇宫待了五日,在这芳誉客栈已是四日了。”
我呐呐道:“哦,也块半个月了,等我再休养十日后,返程六日,刚好一个月的时间。”
“夫人怎么问这些?”
“一个月之后回到王府,也不知道王府如何。王爷远在汾州,我们分离那么久,也不知道他可有想我。”
“夫人,王爷与你感情那么好,他一定想念你的。”
“你个小丫头,懂个啥,去准备晚膳吧,我饿了。”
“好的,夫人,我去准备晚膳。”
熙莲转身退去,正巧凌敖凮打帘进屋道:“蓉伊,今天我已经把马车都挑选好了,就等你早日康复,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国了。”
我瞧见他手里揣着的新衣服和新鞋子,打趣道:“这里有美娇娘,心灵手巧,真心待你。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你一把年纪,是该有个家了。回头我给柔福说一声,给你在金国某个好差事,宋国不回也罢。”
我开玩笑似的无心提起,却惹恼了他,只见他把怀中衣物往屋外一扔,严肃道:“蓉伊,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忙道:“那些衣物又没罪,你若不要也不能糟蹋了。”随即出门去捡,门外却见秦媛愣愣站在屋外。
她一时尴尬,却又盛气凌人道:“这衣物是我的。”
她利索地捡起衣物,然又觉得委屈,冲着小屋喊道:“怎么是这种人!我对你一番好意,你何故这样冷落。”说罢,愤愤然转身快步回到她屋内。
我回到屋内,冲着倔强耿直的凌敖凮道:“你脑啥呀,我不过玩笑而已。”
他决然道:“我本护送你来金国,现在任务结束,待等你身体康复,立即启程。”
我缓言道:“好啦好啦,你饿不饿,我们来到金国,也没能一起吃个饭,今儿这么冷,你陪我一起喝一点吧。”
他张大眼睛,不确定地望着我问:“你的身体,可以喝酒吗?”
“喝一点酒,才好暖暖身,促进血液循环,加速细胞修复。老生我才能健康回国。”
他呆萌地、不解地看着我:“细胞?老生?15岁的人,你也敢这么叫?”
我、凌少、熙莲围坐在暖炉边,今晚涮羊肉。
暖盆下红彤彤的煤炭一明一暗的闪烁着,那炉中碳融融燃起如炬火,暖意四处流动,犹如浩浩之春风,炉中烈焰,照破灰沉之夜,正是那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之景象。
几杯水酒下肚,我丝毫没有感觉,原来酒量太好也苦恼,别人三杯就倒,而我十杯不醉,要醉自然比一般人喝的更多。凌敖凮也是能喝的人,几圈下来,熙莲已经嚷嚷着不能再喝先自离去休息了,火炉边仅留下我和凌敖凮。
我举杯示意道:“凌少,你说你都三十的人了,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你的人,你也不好好珍惜,你要求过分高了。批评你!”
两人一饮而尽,他调侃道:“我说你一个30岁的人,怎么真的跟15岁似的。”
我惊讶,下午我还在伤怀自己不如14岁的晓微,不如25岁的秦媛,此刻他也这么说,我不服气问:“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说我!”
“我能分辨是不是真爱。你能吗?”他灼热的眼神看着我,然与我对饮一杯。
我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评价,傲然道:“老生我当然能,否则我都白活了。”
他提壶斟酒,俨然道“你不能,你根本就分辨不来。”
我更不服气了,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好好,我罚酒,我说错了。”他自饮一杯后道,“蓉伊,其实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子,很聪明,很讲道义,也很专情,不世俗,不清高,不愧是现代来的,来我敬你一杯。”
突然得到他的赞美,我有些恍惚,听得心里很受用:“你这下又觉得我好啦?我跟你讲,在我们现代没有文盲,人人平等。”
“哦,什么是文盲?”
“文盲,就是不识字,没文化。我们那里人人读书,国家9年义务制。我从幼儿园起读了16年的书,人生的一半都在读书,当然聪明啦,呵呵。”我主动举杯,我们又是一杯。
“我觉得你的性格很好,这样坚强的女子不多见,你特别阳光。”
我略微有些醉意道:“今晚,怎么啦,老是表扬我,要不这样好了,那些好话你也不用说了,把你的项链卖给我吧。”
他呵笑道:“酒可随意喝,项链你休想!”
我也只是那么一说,知道他的项链是不会轻易转卖给我的。
此时,我脑海里满满是我与王爷在仙台山温泉谷的柔情缠绵,那时王爷战胜荣耀归来,也是我与他第一次两情欢好,那一天,王爷给还了我一支紫玉笛,那是我喜欢的笛子。美好的画面才浮现片刻,既而转到那日我在军帐外听到王爷与晓微的对话,我悲喜交错,连饮三杯。
凌敖凮劝我别喝了,他担心我喝醉。
神智依然清醒的我,呐呐道:“王爷说过只去三个月,如今才一个月,我就怎么那么想他,怎么这酒越喝就越想王爷了呢?”
“蓉伊,你不要喝了。”
我突发奇想,眼神恳切地看着凌敖凮道:“我们,明日,去汾州,去找王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