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我伤神,远处金兵的箭如雨滴般射向我、熙莲、张宰相。危难之中我仿佛有无穷的力气,拖起一快门板大小的木板,挡住敌人强势猛烈地射击,另躲在我身边胆小的张邦昌一个劲称:“王妃非寻常女子,竟能如此勇猛。”
我指着近身的一匹马道:“这样躲着也危险,张相,那边有一匹马,你想办法去把马牵来。”
张邦昌抖抖索索道:“王妃,我不敢。”
我来不及多想,命他扶好木板,那是我们的救命板,没了这块板,我们很快会成为箭靶子。我冒着箭雨,利索的把十米开外的马牵到张邦昌身边,道:“张宰相,你先骑马离开吧,王爷说了在庆州汇合。”
“王妃,你乃女中豪杰,令我佩服!若有一日你成王,我愿你为你马首是瞻。”说罢,他骑上马儿一溜烟跑了。他这句拍马屁的话说得如此不着调。
我一手扶木板,一手扶熙莲,时不时向战斗着的柳翼和凌少望去,他们果然功夫了得,片刻的功夫,十人的金兵已经干掉了三个。
凌敖凮骑马跑到我身边,冲着我喊:“王妃,快上来,你和王爷先走。”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问:“熙莲怎么办呢?我不能丢下她”
熙莲吃力地催促我:“夫人,你先走。”
柳翼喊道:“王妃,熙莲交给我吧。”
我冲着柳翼大声喊:“柳将军,熙莲拜托你照顾了!”
“上马。”凌敖凮大喝一声,一把将我拉上马背,坐稳与他身后,他把住缰绳,对我道:“你坐稳了。”然又回头冲着柳翼道:“我先护送王爷和王妃,熙莲姑娘交给你了。”
我不舍的对熙莲喊:“熙莲,熙莲,我在庆州等你。”
柳翼:“好的,王妃你放心吧,我们庆州见。”
金兵眼见我和凌少离去,便也跨上马匹,穷追不舍。
马背上的我紧紧抓住凌少衣服,摇摇欲坠,他大吼一声:“蓉伊,搂住我,别掉下去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紧紧搂住凌少,在他耳边喊道:“我们能追上王爷吗?”
“王爷就在前面,我们能赶上的。你不要害怕,你坐稳了。”
我在慌乱之中回头望了一眼追兵,我差点倒吸一口凉气,身后三位金兵与我们不过百米,一位追兵骑术了得,竟然在奔驰的马背上拉开弓弦,箭头瞄准了我与凌敖凮,我大叫:“凌少,他们要放箭了。”
我方语闭,那箭手放箭直射在马腿上,马惊叫一声,我以为要与马儿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凌少则揽住我腰,一个马踏飞燕,我们腾空而起,稳稳落地。
凌敖凮:“你没事吧?快躲起来。”
我忙躲在十步开外的大树后,凌少拔剑与那三位金兵狂笑道:“识相的就让我们走,要不然,我让你们同日归天。”
那三位金兵也是有骨气的,抽出利剑指向凌敖凮道:“我们将军说了,抓住一个,赏银一千,我们岂能放过你们。来吧。”
凌少身材魁梧,剑术流畅,那三位金人格斗一番后并不没有得到什么便宜,其中一位被割断脚筋,仰在地上抱这伤口咿咿呀呀的叫喊着,一位则经过五个回合后,显得体力不支,有节节败退之势。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凌少就有这样的气势,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我想凌少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消灭他们了吧。
我突然觉得画面不对,一个金兵正躺在地上,一个与凌少正在厮杀,还有一个呢?我环顾四下,令我毛骨悚然,那金人正举着弓箭瞄准眼前的凌少,他矫正姿势,微微拉动两下箭,利箭即将呼之欲出,我忙大叫一声:“凌少,小心箭!”
可是刀剑相交的刺耳金属声淹没了我的叫唤,他并没有听到。眼见一支利箭迎风而来,我不顾一切奔跑上前奋力推开凌少,我成功的救了凌少,而我偏偏不巧,生生被那利箭穿透我的锁骨之处,只觉得一阵冰凉,摊到在地。凌少见状吃惊不已,眼中冒出狠劲,他挥起长剑,朝箭手重重刺去,只闻得一声惨叫,那人摔倒在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那名正在与凌少格斗的士兵,见到自己的同伙一一被眼前这位壮汉击倒,便有了退意,当他跨上战马想要逃脱时,凌少捡起地上的弓箭,一个远射,取了那金兵的命。
说来奇怪,那箭射在身上似乎不怎么疼,也不会让我昏迷,我只是感到没有力气,感觉整个身体软绵绵。凌少蹲地搂着我,极度慌张道:“蓉伊,你忍着点,你忍着点。”
我微微笑道:“凌少,这箭伤不了我们现代人,我还好,只要你安全,我就会安好。你若出了事,我才是真的没命了。”
他万分痛苦道:“你都这样了,还开玩笑。蓉伊,你伤成这样,我必须先为你医治,我们无法去庆州了。”
我感觉自己很困乏,微睁眼睛问:“这里还是金国地界吗?”
“是。”
我保留最后一丝清醒道:“去打听一下方氏当铺远不远,报刑秉威的名字,会有人帮我。凌少,我要睡一会儿。”
“蓉伊,你坚强一点,千万别睡着啊!”凌敖凮悲痛地抱着我上马,他轻轻地不时地叫唤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什么也不晓得了。
我在恍惚朦胧中,似乎经历跋山涉水,刀山火海,痛彻心腑,神智游离。昏睡中,我感觉咽喉火烧般难受,哼哼呀呀地喊:“熙莲,水。”
一股清泉灌入我的口中,浇灭我咽喉的火苗,我无力睁开眼睛,神智却已经清醒了一大半。
依稀仿佛中,屋内有两人对话。
“大夫,她可有生命危险?”
“箭身已经取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口要是恶化就不好说了。”
“那麻烦你用最好的药,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这姑娘的脉沉细软绵,鼓动无力,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重按空虚,气血两虚严重,就算没有这箭伤,唉,最多也就是三年光景了。”
我昏昏沉沉又睡了很久,耳畔似乎有男子声音在问我要不要喝水,我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是凌少的脸,他端着水,轻声道:“蓉伊,你喝点水吧。”
我喝了两口水,弱弱问:“我们在哪里?”
“这里是你提起的方氏当铺,这里的方老板是你哥哥的好友。你昏睡的这两日都是他在帮助我们。”
“哦,我哥哥四海交友,我捡便宜了。我们,在这里安全吗?”
“目前你需要疗伤,这里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政客无情,商人无义,商人之间重利,现在我已经脱离危险,你去找一个安全的住所,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到别处养伤。”
“蓉伊,你说的对,这里是当铺,虽说条件好,可是来往客人太多太杂,难免引起他人注意,我们应该找个僻静之处。我先去弄点吃的给你,然后我去找好吗?”
我点头应允。
到了黄昏时分,凌少告诉我在这镇子荒郊有一处林子,那里有七八户农家,人很朴实,已经定了一间屋子,明日便移动到那里。他为我端来清粥一碗,我觉得没滋味,伤口隐隐作痛,便问:“凌少,给我喝点酒。”
“你伤成这样,喝什么酒!快把这粥喝了,然后再把这药喝了。”
门外两声敲门声,随后进来一位圆头肥脸,见到我使出一副卑躬屈膝献媚、讨好的样子,谄媚笑道:“九王妃,你可好些?你安心在我这里休养吧,我和你的哥哥是好友,他曾经帮助过我,如今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且不要与我客气,你受伤那么严重,需要什么直接到柜面去取。”
一声九王妃,喊得实在奇怪,难道我哥哥到处宣扬他有个王妃妹妹?我心中好奇,看了一眼凌少,他也一脸奇怪的望着我,我转向方老板道:“方老板,我们出来郊游,不小心受了一点意外,多谢你的慷慨相助。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是九王妃?”
方老板支支吾吾道:“哦,哦,我与你哥哥无话不谈,他曾告诉我的。”
我盯着他微笑问:“看来我哥哥与你感情颇深,你最后一次见我哥哥是什么时候?”
他回忆着说:“前年的夏天,我去宋朝进一批丝绸,你哥哥帮我押的货。后来在你哥哥的帮助下,我在这里开了这个当铺。”
我认真道:“方老板,我们宋人身份,还请为我们保守秘密。”
方老板僵硬地笑着回:“是,是,那请王妃早些休息。”
等他退去,我对凌少道:“这个方老板有问题。”
“蓉伊,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我方才问他最后一次见我哥哥是什么时候,他回去年夏天。”我斩钉截铁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成为九王妃呢,我哥哥又怎么会跟他讲那番话?他一定有问题,凌少我们明天必须离开这里。只是,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想喝一点酒,可以吗?”
经不住我反复的央求,凌少暖了一壶黄酒,端到床榻前说:“我从没见过一个身负重伤的人,醒来居然要喝酒,就这一壶,我们一人一半,喝完这些,你可不能再添了。”
我笑嘻嘻道:“我们现代人理念就是喝酒能强身健体。”
“都是你在胡说,”他斟了两杯酒,递一杯与我,一杯与他,我们一干而尽。
伤口的刺痛感迫使我皱了皱眉,我垂落双眸,隐藏脸部表情。
凌少心疼道:“蓉伊,伤口疼就喊出来吧,我没想到你竟然为我挡这一箭,我该用什么来还你?”
我缓缓抬头,望着他晶莹透亮的眼睛道:“凌少,我们是朋友,我说过,只要你安全,我就会安好。你若出了事,我才是真的没命了。我不用你还。”
我举杯,他举杯,我们又是一杯。
凌少问:“蓉伊,我发现,自你醒来后,没有提起过九王,你是在怪九王的离别吗?”
他的这个问题真好问在我的心尖上。漆黑的凌晨,王爷骑马独自离去的画面闪现在我眼前,我竟情不自禁地落起泪来,如孩子般的痛哭流涕,内心的委屈和对王爷的失望化作眼泪,毫不掩饰的宣泄而出。
哭了良久,凌少为我拭去眼泪,安慰道:“蓉伊,你也不要责怪王爷,他有他的难处。”
我平复情绪后问道:“我在想一个问题,你们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权利?是满库房的金银?是享用不完的美色?还是拥有一份天荒地老真挚的爱情?我都开始觉得自己不认识九王了,从夺储失败开始,他整个人都变了,尽管如此,他还存有私心。难道那个位子那么诱惑吗?有了那个位子,真的拥有一切了吗?凌少,你说,权力最终能换来什么?”
“蓉伊,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