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屋外廊檐下叽叽喳喳的燕儿声将我唤醒,它们的叫声依旧那么清脆欢快,跟去年我刚来的那个时候一样。一转眼,我在这宋朝已经经历了春夏秋冬一个轮回了,我没有了初来的兴奋与好奇,反而有些惆怅与默然。身为九王妃的我惆怅王府里每个人的安危,而九王的懦弱根本无法保全我们。昨日的情形就说明了一切。
不过,王爷也有优点,他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卯时正点,他必定是在军营操练士兵,无论再怎么劳累,次日的卯时一定是出现在自己军营的操练场,他日复一日从未缺席过。今日他离开之时,我尚在睡梦中。
熙莲服侍我洗漱穿衣,我用完早膳,便决定去娴静处看一看。我们才走到门外,听见娴静父亲潘永寿说话的声音。就在昨日下午,我们疯狂地找他却没有出现,今日却意外的回来了,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连忙地踏入殿内欲问个究竟。
潘太医看起来眼睛血红,满脸憔悴,神色游离,似乎是一夜没睡。当我问起昨日的情况,他气急败坏而又略显悲伤道:“老夫真的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坏心肠的女人。还好我女儿没事,要不然老夫生不如死啊。”
我安抚道:“潘太医,你不要悲伤了,好在你的小外甥和女儿都平平安安。昨日,你去宫里怎么那么久没有回来?”
“昨日午后,佳怡娘娘叫我去把平安脉,她询问了九王府的一些事情,可我也道不清楚。正要跪安离开的时候,她的宫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不由分说就把我关在一间厢房里,直到今天凌晨才释放了我。老夫回来才明白,原来他们是阻止我为女儿保胎分娩。”说到这里,他突然朝我下跪道:“老夫谢谢王妃的大度和智慧,是王妃你救了我的小女和外甥,让我女儿免受了痛苦,让我的外甥平安的来到这个世界。老夫无以为报啊。”
我忙扶起潘大人,道:“潘太医,快起来,娴静是王府的人,她的孩子也是王府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我怎能看着她受痛苦而不相助呢。不过多亏了昨日的药方,潘太医,你可有看昨日的药方,那药方可是真的有助于安胎,催产,还能减轻分娩时的痛苦吗?”
“老夫正要说此事,那张药方真真有效。王妃您怎么有这道药方,即便昨日老夫在这里,也只是能提供这道方子。”
“那是你女儿的福气,刚好有人知道这方子,我才冒着风险让娴静服用的,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只要大家都好,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我走到娴静身边,看了看正在憨憨入睡的襁褓婴儿,小脸黄黄的,皮肤皱巴巴的,眼睛闭得仅仅的只剩一条线,眉毛倒是长得很清晰也很有型,小身子被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记得昨日王爷夸赞这孩儿相貌如他,我怎么竟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像了,才出生的小孩子能看得出啥。
娴静的气色看起来恢复的很好,我与她聊了几句,宽慰她安心好好休养,便回了。
我才回自己的寝殿,玉琴前来禀报说是西街布庄的人来上门为我量身做衣。我好奇怎么会有布庄的人来访,怎么会来为我量身做衣,我猜想着会不会是王爷安排布庄的人来为我量衣,心中疑惑着出门看个究竟。
庭院内,那人头戴披肩帽、身穿深棕色团花长袍,脚蹬蒙古皮靴,十足的草原蒙古人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这里西街的人。此人背对着我,看身影却有些熟悉。
我问:“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摘下帽子,用眼神与我做了简单的交流。
我的天,眼前人居然是路梓钦。我惊讶地看着他,思索着他为何这幅装扮来见我,但碍于大庭广众先赞人多,便让他进了内务说话。
他进了内屋,撕去嘴巴上那圈假胡须。
我看得惊呆,满脑子疑问道:“路大人,你怎么乔装打扮来我这里?”
他轻声回:“我怕有人监视我。”
我:“为什么要监视你?对了,昨儿是什么情况,为何一位太医都请不动?难道都要看九王府出人命吗?”
路梓钦:“我若不这样遮掩自己的身份和容貌,怎么来你的九王府。太医院早就被宫里的佳怡娘娘下了密令,不允许任何人为九王府出诊看病。昨日午后,太医院得到禁令,不许出太医院,违者革职,进刑部大牢。直到今天一早才解禁。后来我才知道,昨日是娴静分娩,娴静和孩子现在可安然无恙?”
我恨的咬牙切齿道:“又是她刘佳怡,她这是要九王府的人都死吗?”
“王妃,不要动怒,如今娴静和孩子可好?”
“她要我们死,偏偏老天不让,娴静和孩儿母子平安,好得很。”
路梓钦怅然道:“你从金国回来已是六日了,我听说你身受重伤了,太医院受到密令,我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你,现在让我为你把把脉吧。”
“我的伤已经无大碍了,难为你这样用心了,既然不允许太医来九王府医治,路大人,你以后也不要来了,我和王爷不想连累你。”
“蓉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朋友,没有连累的说法。我有一位朋友,他从医8年,也是颇有名的医者,我已经关照他了,以后王府有需要,你就去渡生堂找他,他叫冯玉。”
“谢谢你路大人,你有心了。”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来到王府后,你说话那么冷静与理智,有时候还挺伤人,我感觉你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蓉儿了,王府的环境竟然让你变成这样。以后,我不能时常来王府看你了,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他突然看起来很悲伤,呼吸之中有些哽咽,他真诚地望着我道:“你不要多思,也不要忧虑,你有困难还有九王和你的哥哥,要是你愿意告诉我,我也愿意帮你。上次你的脉象,让我很着急,今日可否让为你把一次脉。”
简短的对话,路梓钦已经喊了我两声蓉儿,这实在很不符合规矩,听得我也很怪异。但念着他一心为了王府,为了我,便也不去强调,但也不允许他这样随意叫唤了。我平静道:“路大人,你冒险来王府,处事小心谨慎,可不要疏忽了你我的称呼。我替王爷谢谢你的细心周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不劳烦路大人了。”
听我下了逐客令,路梓钦戴上帽子贴上小胡子,忧伤道:“王妃,我们是朋友,是知己,我只希望你安好。”
我真诚道:“既然有人给太医院下了禁令,路大人以后不要再冒险了,作为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任何闪失。”
离别前,他再三强调:“在下告辞。记得,有需要去找冯玉。”
我点头应了。
路梓钦对我刑秉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以我三十岁的经历告诉我那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那是一种亲情。彼此之间不需要客气,不需要伪装。平时各忙各,但有了困难,只要说一声,必定尽心尽力,这就是亲情。我感激他周密的思维和细心的安排,今日不但向我传达了皇宫内对手的行为,同时解决我的生活所需。如今我的身体、娴静的身体、刚出世的小孩儿,我们都需要医者,而娴静的父亲说不好会有什么突变,有个8年医龄冯玉备用,强过一切。
连着两日,我天天陪着娴静,一起说话聊天,逗孩子,做小衣裳,时间过得很充实。
魏雯离开王府已经有三日了,她家中之事应该都处理好了吧,今日应该是她回王府报道的日子,等到晌午,也没见她来。我因连着两日我食欲减退,上腹偶尔隐痛,餐后饱胀、反酸而不思饮食。
娴静打趣我道:“姐姐这样子,莫不是有了吧?”
我金国回来才不到10日,怎么可能会怀孕,便斜眼嗤之以鼻道:“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个个像你,一回就有啊!”
一句话,把娴静惹得面红耳赤,我因身体不适便回自己的寝殿。
远远瞧见凌敖凮站在廊檐下,手里提着一个大纸包。
“凌少,你怎么现在来王府了?”
他提起手里的大纸包晃了晃道:“是给你送药的。”
我惊讶问:“送药?什么药?”
他略微不自然回:“这两日在军营,听王爷说你不思饮食,吃东西老返胃酸,他很担心你。今日我每当差,闲着没事就替王爷跑一趟,去了趟渡生堂,把你的情况给说了说,冯郎中说你是胃需要调理,以后你的饮食宜规律、要定时定量,营养丰富,忌服浓茶。这不,开了五日的药,每日一副,煎两晚,早晚饭前喝。”
我接过药物笑着说:“怎么那么巧,你提到的冯郎中可是冯玉?这两日居然两人提到了这渡生堂的郎中。”
“哦,是吗?”
“前两日路梓钦来过我这里,太医院被刘佳怡禁令不许来为九王府诊治,他便推荐我以后可去渡生堂找冯玉,可巧,你方才也提起了冯郎中。”
他言笑自若道:“既然我们都提到了他,那说明冯玉的医术高明,你若愿意,我现在带你去把一把脉象吧,我描述的症状终归没有现场把脉的准。”
我摇头回:“这不已经有药了,先吃着,若是不好再去吧。”
凌少皱眉问:“你刚刚说什么,太医院被刘佳怡禁令不许来为九王府诊治,为何她要这样?”
我不经意地回道:“她在九王府的丑陋事迹只有我们知道,当然要灭了我们了。”
熙莲轻轻走进内屋,回:“夫人,魏姑娘来了。”
凌少见我有人来访,便准备起身离开,我挽留道:“凌少,三日前,我在王府门前出手帮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身世和背景我有点好奇,你先别离开,与我一起会会这魏姑娘吧。熙莲,带她进来吧。”
凌少默许,我们安坐,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