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下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挑担子的叫卖郎还没出门，长安街头一队车马疾驰而过，惊落枝头雪花纷纷。

年事已高的大理寺少卿，步履蹒跚地从冷冷清清的宫门走过，还未走上殿前台阶就被一飞略而过的石子击中膝盖，一头磕在石阶上没了声息。

待到扫雪的宫人路过，这才发现了在雪地中早已没了温度的少卿。

早朝，皇帝对此表示了沉痛，并赞扬了大理寺少卿的尽忠职守。

表示要亲自扫尽阶上雪，只愿再无臣子因此而伤。

臣子大呼万岁，皇恩浩荡。

楚怀墨夹杂其中，目光沉静如水。

那是，洞若观火的平静。

楚谦听闻消息，扔下手里的剪刀，看向红梅枝头的落雪。

那是尘世间最干净的一抹色彩。

“父亲怎么看？”楚怀墨拨弄着枝头的花苞，幽幽香气袭来。

“宫城里，侍卫彻夜巡视，勤政殿前宫人十步一人，怎么可能到宫人扫雪才被发现，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处决的体面的借口。”楚谦眸光中带了几分悲凉。

“作为两朝元老，勤勤恳恳，为郑国为圣上忠诚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连告老还乡都做不到。周直啊，还是太傻了，明知道孙家的事谁都不能提，却还是......唉。”楚谦摇摇头。

“父亲您知道一切，却认为这是对的吗？”

楚谦转身，背影带了几分寂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开国始皇倒是许诺，若皇帝为政不仁，自可废之。赐下空白圣旨，也是为此。”

楚谦叹了口气：“可是，人心是会变的，更别说君心难测。如今的空白圣旨，就如同丹书铁券，代表的，是君王的背叛呐。”

“君王不仁，废了便是。”

“说的倒是轻松，若是真那么简单孙胡那个老家伙也不会只保下了孙家旁系，孙家老一辈包括嫡系无一能够幸免于难，说起来孙家老一辈家主曾有恩于周直，不然他也不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楚怀墨沉吟片刻：“圣旨如今在阿黎手上，她会有什么事吗？”

楚谦蹙眉：“圣旨一直存放在皇宫密室，她是打哪儿来的？”

“太后给的。”

“太后......若是这样，倒是说的通了。”

楚怀墨看着自家老父亲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直觉对方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楚谦却是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这圣旨要是在黎丫头手里，反而是叫人安心了，好，好。”

楚怀墨目光询问，自家老父亲却是神秘的一模胡子，乐呵呵地躲避楚怀墨的目光：“啊呀，怎么有点饿了，小厨房做的北芪党参炖羊肉好像好了，我去瞅瞅。”

看着顾左右而言它的老父亲，楚怀墨反而松了一口气。

自家老父亲向来是把阿黎当半个女儿看的，既然他这么悠然自得看来阿黎那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快一点把分部移过去才行。

...

郑涵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隐藏在帽子阴影里的脸上是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主上，在这里发现了东宫的腰牌。”

郑涵看着那腰牌，表情狠厉：“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就不必虚伪与蛇了，通知下去，除夕宫宴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