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拾寺张牙舞爪,准备对一只烧鹅下手,却不知哪里来的一条恶犬,对着她狂吠不已。
“走开”拾寺腾出一只手想要将狗赶走,却觉手下一沉,扑了个空,瞬间的失重感让她从美梦里醒了过来。
“这是到哪里了啊?”拾寺坐直身子,就着月光,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两面环山,只有一条小径横亘在山间。
有狗吠声传来,拾寺揉了揉眼睛,顺着萤火虫飞去的方向,果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看来这里是个村落。
拾寺跳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斗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些。
她牵着马,走近那些灯光,发现这里的房屋很是奇怪,不似当下的平顶砖瓦房,也不是圆顶的木质建筑,而是用形状不一的石头垒的像草垛一样的圆形房子,石屋开了半扇门和一扇窗,透出些许光来。
“虎子,别叫了!”有个农夫模样的男人从房子开着的门——一个从墙壁上霍开的缺口处跳了出来。
拾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倒先将这个男人吓了一跳,只听得他一声如狼般嚎叫,引得四周十数座草垛纷纷亮起烛光。
接着便是叮叮当当铁器碰撞的声音,拾寺面前不断有手执刀叉斧戟的汉子从石门口跃出,他们像萤火虫一样将拾寺和棠雪包围了起来。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刚刚发号施令的男子厉声喝道。
拾寺心里一阵发怵,忙躲在棠雪身后,不多会,又围上来一些妇女小孩,她们神色怪异,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让我来瞧瞧,是谁这么大胆,敢夜闯我寒胥宫?”人群中走出来一位红衣女子,腰上系着一串铃铛,走起路来铛铛铛响个不停。
迎面背光走过来,拾寺只能瞧见她身形玲珑有致,乌黑的及腰长发披散开来,在晚风中伴着衣袂飞舞。
她慢慢地走近,拾寺赶忙低下头躲避。
一股奇特的清香袭来,这香气似有似无,时轻时重,勾的拾寺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使劲用鼻子吸了吸。
越来越近了,拾寺低着头,看见一双素色绒花平底及膝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如葱段般白皙的五指伸了过来,这只手拽住了拾寺的斗笠,轻轻往起一扬,拾寺花容失色的脸庞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呦,原来是个姑娘啊!”红衣女子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警戒,转身面向众人。
“把她给我绑了!”一声令下,两个汉子上来,一人按住拾寺,一人将麻绳紧紧勒在她身上。
“我现在累了,把她扔到柴房,明日再细问。”她用手捂住嘴,连打了两个哈欠。
“少宫主,这姑娘来历不明,不如现在就处置了她吧!”最早看见拾寺的农夫恶狠狠的说道。
有一两人附和,多数都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说些听不清的话。
“这里轮到你做主了吗?”红衣女子语气不满,上去一脚踢在了农夫的小腿肚子上,农夫顿时默不作声了。
“去,把她给我关起来好生看着,要是逃了或者死了,我饶不了你们。”捆缚拾寺的两人颤巍巍接了命令。
说完,红衣女子对着拾寺邪魅一笑,扭动腰肢向着灯火最绚烂的石屋走去,风把他的长发和红裙吹的飘了起来,也把她的铃铛声传的更加遥远。
拾寺又饥又累,实在没有力气和精神对付眼前的困境,只得做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她被拖着进了一间下面开门的石屋,而后,那两个汉子爬出石屋站在门外。
拾寺迷迷糊糊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个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少宫主今日可真奇怪,非得留这姑娘一条命,这可真不是她的风格。之前她多心狠手辣,两年前那次有个人误闯进来,不是给她拔了舌头扔出去了,即便是宫里的人不小心向外头泄露了行踪,那动辄就是拆胳膊卸腿,追究到底的。今日倒真是不明白了。”
“不要议论少宫主,她这么安排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另一个粗壮的声音反驳道。
“你呀,就是死脑筋,总是维护她,你图什么呢?人家看上的又不是你!”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表示惋惜。
“我什么都不图。”另一人回应着。
“你让我说。。。我说。。”屋里的拾寺听着听着,眼前一黑就载了下去。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窗户透着熹微的晨光,石门下的洞口开了不过两三尺,透进来的阳光刚好照在拾寺的鞋袜上,可是她的手脚都给人捆住了,一晚上动弹不得,都麻木了,脚踝处被勒出了三四道结痂的血痕。
她试着挪动着站起来,可是膝盖不能弯曲,屁股刚一抬地,就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人呢?给我拉出来!”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
“是,少宫主!”门外二人爬了进来,一人拽脚,一人推肩,把他像个尸体一样拖到了石屋外。
拾寺的头发,衣裳全都乱糟糟的,被欺负惯了,怕了,她索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怎么,给我装死,起来!”红衣女子手里多了一条马鞭,手一扬一落,拾寺就狠狠吃了一鞭。
“啊!”拾寺大叫一声。仍然倔强的不肯起身。
“死丫头,还挺倔,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说着就又给了她两鞭子,拾寺的手臂被打的渗出血来,将身上的衣衫都浸成了红色。
“住手!阿果!”一个孱弱的男子声音从红衣女子身后传来。
红衣女子回头张望,一个穿着白色细软长衫,腰缠青灰色束带的蒙面男子缓慢走来。
“初玄哥哥,你来了!不知哪里闯进来这样一个女子,我正在审问她呢!”
“阿果,你这样又打又骂的,她那还有胆子答你的话,先把她松开,你去帮我拿条长凳来,我替你来问吧。”男子说话的语气很虚弱,可态度却很强硬。
“初玄哥哥,不必麻烦你了,你好生歇息着,这点小事我应付的来!”红衣女子似乎很看重这位公子,不忍心他受一点累。
“阿果,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男子冷峻的目光打在女子身上,似乎在说此事容不得半点商量。
“好了好了,你愿意问就问吧,阿明,去拿条凳子来!”女子又恢复了昨日的神气。
“再拿条软垫,初玄哥哥怕冷。”
已是快五月的天气了,这男子还穿着夹棉的衣衫,怕是身缠什么恶疾了吧。拾寺有些同情的歪过头看了他一眼,你高高在上又如何,不过同我这个任人鱼肉的阶下囚一样,命不久矣呀!
忙活了一会儿,白衣男子落座,红衣女子手执长鞭立在他身后。其余众人则围在拾寺周围,等着看热闹。
“把她的绳子解开!”白衣男子下令。
众人都看着红衣女子,无人敢动。
“你们都是死人呢,初玄哥哥说了解开,还愣着干嘛!”红衣女子一遍斥骂,一边对着男子巧笑倩兮。
昨夜的两个汉子跑过去,将拾寺身上的绳索一一除去。
白衣男子左手撑着条凳,废了很大力气似的站了起来,走到拾寺身边,低着头说道:“你站起来吧,我蹲下去太费劲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尽管隔着面纱,她看不真切男子的脸,可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善意与真诚。他的眼睛可真亮啊,虽然只是单眼皮,也不是很大,却仿佛藏进了整个宇宙星河,一眼就能沉沦进去。
拾寺仿佛被施了魔法,竟呆呆的望着他的眼睛,站了起来,只是她太久没动了,猛的站起来,腿脚发软,眼冒金星,还没立稳就跌倒了。手下意识的抓住了白衣男子的衣袖,可惜男子的力气不大,没扶住拾寺,反倒被她拉着一同摔倒在了地上,跌落在了拾寺身上。
一瞬间,拾寺看到他的耳朵红到了耳根,眼神躲躲闪闪,想要努力站起来,却心有余而立不足,只得继续不好意思的趴在拾寺肩头。
拾寺想推也推不起来。
一旁的红衣女子见状,咋咋呼呼的喊着冲了过来,拼力拉扯着将男子扶了起来,顺便还不忘甩拾寺一个巴掌:“混账东西,害我哥哥摔倒,看我不打死你!”
“阿果,我没事!”他拉住红衣女子的鞭子,摇头示意她停下来。
拾寺被扶了起来,趴在另一条长凳上。
白衣男子开口问道:“姑娘,你从哪里来的,是怎么进到寒胥宫里的?”
拾寺声音微弱:“我也不知道,我的马跟着一群萤火虫进来的。”
“啊?!跟着萤火虫?”白衣男子神色诧异,不光是他,连红衣女子和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可能啊?赤梦流萤是师父和师姐们苦心培养的,它们只会对自己的主人亲近,为它们的主人引路导航啊!若是遇到陌生人,是宁死也不会飞回来的,更别说带着他们进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红衣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继续分析:“虽然我与师姐们素未谋面,但听师父说过,她们早以隐居,不问世事了。你说,你是不是信口胡驺的?”红衣女子对着拾寺发问。
“阿果,我看她不像在撒谎,况且寒胥宫与外界以沼林相隔,除非走密道,否则不可能进来的。”白衣男子思忖片刻,徐徐说道。
“可是识得密道的就只有宫中之人啊!”
她转身质问众人“近日可有谁出去过,这女子,可是你们带进来的?!啊?!说话呀!”
面对红衣女子的逼问,场上鸦雀无声。
“你可真的是所言无虚?”白衣男子眼睛直直的盯着拾寺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有,我没有说谎!”拾寺心想就算是命丧于此,也不能蒙受冤枉。
“那既如此,当下便只有一个法子能证明了。”他看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