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并非有意闯入此地，你放我出去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成。”拾寺佯装乖巧的跟着这位叫初玄的病秧子，等到马车离寒胥宫稍远一点，拾寺恳切的求到，她抱着期盼，觉得这位初玄公子与那阿果并不同，许是位心慈手软的好人。

“拾寺姑娘，此事，我实在无法应允。我答应了阿果，只是暂时带你回道观，等到瑜虚师父回来了，再将你带回来。若是让你一走了之，于她无法交代，于你也不利啊！”

拾寺瞪着不解的大眼睛，心想这位公子真是巧舌如簧，明明是自己爬担责任，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心里很鄙视的问道：“哦，公子不放我出去，让我在此任人宰割，是为了我好？！”

初玄因为马车颠簸，浑身正摇的难受，只得闭上双眼按压住胃里兴风作浪的酸液。

听到拾寺的发问，她料定这个丫头定是把他的一番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只得缓缓起身，靠在车壁一角，睁开眼睛：“姑娘，你可知赤梦流萤为何会对你起舞？”

“我不知道！”拾寺对于这件事情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传赤梦流萤是忘江的一种嗜血毒虫驯化而来的，他们的虫卵需要叮食圣童女之血，才能喂养成形，叮食的越多，喂出来的虫越聪明，也越毒辣。而它们由于吸入过童女的血，因此对她们的气味极其敏感，这种特殊气味是其可以控制赤梦流萤的主要原因。不过，那些喂养了赤梦流萤的圣女体内会残留虫卵的毒，这毒性虽然不及成年流萤那般厉害，却也是极难清除的。”

“你是说，赤梦流萤有剧毒？那我刚才与那么多虫子接触，我肯定中毒了，完了完了。”拾寺痛心疾首，悔恨不已。

拾寺正要开口求初玄带她去要解药，这时初玄又补充道：“当然，赤梦流萤可是寒胥宫的震宫之宝。不过它们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叮食人，喂养她们的童女，从小就会学习一种特殊的音律，根据音律她们就能控制赤梦流萤，将他们当成一种毒性极强，极具攻击力的武器。”初玄说着这么恐怖的事情，表情依然很平静，语气仍旧没有起伏。

“哦，那还好，刚刚它们应该是正常状态”，拾寺心里默念，稍微宽慰了一些。

但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你刚刚说那些圣童女，虽然可以控制它们，但是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如，中毒？”拾寺试探着问。

初玄隐隐的点了一下头：“是这样的，而且听师父说过，此毒不可完全化解，只能通过中毒者的内功暂时抑制住，除非能找到胡蛮之地的暮雪铃草。而且这种毒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积累的越来越多，最终会毒发身亡。”

拾寺震惊又惶恐地接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因为有赤梦流萤熟悉的气味，它们才会对我反应如此剧烈？而这气味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幼虫曾经叮食过我的血？”

“按理来说，大抵如此。但也无法确定，究竟有没有其他可能造成你对赤梦流萤的控制。这一切要等瑜虚师父回来，恐才能弄明白。”初玄的手指在马车窗檐上轻轻的敲打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他的指印投在拾寺的衣衫上，显得格外修长。

初玄微微闭上了双眼，他想拾寺一定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完了，那我八成是中毒了，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内力，就会点三脚猫功夫，早知道以前跟朝花姑姑好好学就好了。”拾寺面如菜色，虽然内心希望着有其他原因，但是理智提醒她，自己，可能，真的莫名其妙的喂养了赤梦流萤的幼虫？

拾寺内心悲愤而又痛苦，她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要训练这种毒物，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阴毒之事。她更想不明白的是喂食赤梦流萤，圣童女之血与自己怎么会有关系。

拾寺陷入深深地回忆中，在脑海里疯狂搜索可能接触到赤梦流萤的机会。

从她记事起，她就跟着朝花姑姑在郊外住着，平日里种菜种花，割草喂马，劈柴采药，少不得磕磕碰碰，虫盯蚊咬的，这些都太普遍了，她实在想不起哪里有特别的。

要说特别，她倒隐隐约约记得七八岁的时候跟朝花姑姑路过一处废墟时，见过一片特别的火光，这火光在满天灰烬里极速移动，发射着赤橙色的光芒，一时间竟分不清那到底是未燃尽的物件，还是发着神奇光芒的飞虫。

这火光倒似与萤火虫之光有些相似，但从光移动的速度，还有光的亮度和色泽又与萤火虫之光截然不同。

再之后，朝花姑姑就莫名其妙的领了王命，带着她开始了流浪逃亡之路，直至后来在王府定居。在王府的日子，她们整日在府里做苦力，没有自由，更少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拾寺揉了揉太阳穴，理不出头绪，沮丧的喃喃自语道“我不惹流萤，流萤却来将我置之死地，哎！”

“这下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初玄依旧语气冷淡，慢慢的吐出这几个字。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还是留下来等瑜虚师父回来，查明我体内是否有这些毒素。”拾寺有些感激的看了初玄一眼，初玄依靠在马车角落里，耷拉着眼皮将拾寺的目光拾进眼里，看着拾寺的可怜模样，他瞬间生出莫名的心疼和怜爱，以及保护她的冲动。

他平静的说了些安慰的话：“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也许你只是碰巧具有与圣童女相似的气味，毕竟这批赤梦流萤由虫卵成形至今至少已经有二三十年了，按年龄推理，你也不符合这一批赤梦流萤的驯化时间，这其中也许有其他的机缘巧合。退一万步讲，即便你真的中了幼虫之毒，如今毒性尚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初玄说完，抬手在拾寺肩上拍了拍，像是想要给她鼓励一般。

拾寺隔着衣衫都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冰凉，这冰凉反而让她的心底生出一丝温暖，初玄一个身染恶疾的人能反过来鼓励她，她还有什么理由悲观呢！

见过恶的人，更能感受到什么是善良，哪怕这善良是通过一个冰冷的眼神，一副冷漠的神情传递出来的，但只要这些冰山下面有一点火星，都足以温暖一个身处绝境的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