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高顺二将引了二千精骑,飞驰至郿坞外,时董卓弟董旻在此,奉养老母。闻兵至,登城而视之,见是张、高二人。便道:“两位将军远来何事?”
张辽欲赚城门,便曰:“奉太师诏而来。”
董旻见城外并州骑一脸杀气,而吕布未在,心中不禁存疑,乃道:“有请诏!”
张辽为之无言,高顺在侧,取弓在手,觑准董旻,便是一箭。董旻见风声突袭面门,急忙扑倒在地。起来看时,只见那一枝箭钉入城墙之中,尾羽犹在颤抖不已。
董旻大怒,便见城下张辽大呼道:“我家主公已奉天子诏诛除国贼董卓!董旻!还不速开城门受死!”
董旻心中巨震,兄长被害了么?若说别人谋害董卓,董旻肯定是不相信的,但要说是吕布下手,董旻便信了。为啥?这家伙有前科,名声不好啊。
此时,董璜奔了过来,道:“叔父,发生何事?”
董旻咬牙道:“吕布匹夫勾结朝臣,害了你二叔,如今又使并州兵马来攻打我郿坞!”
董璜顿时便慌了神,急得团团转,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董旻怒骂道:“怕个球!速召家兵族人上城协守!只要守住此处,到时我凉州儿郎率精兵前来,定要血洗长安城,杀个天翻地覆,为兄长报仇!”
董璜闻言,这才惊喜过来,对啊,董卓女婿牛辅统军镇陕,长安周围又有董越、胡轸、徐荣、樊稠等各率军队镇守一方,等他们知道叔父遇害的消息,必定会起兵相抗,到时自己与族人便可得救了!
于是便从董旻言,复奔下城墙,召家兵与族人坚守之。
张辽与高顺见赚不了董旻,只好强攻。郿坞乃董卓精心准备的后路,城墙高大坚固,与长安城相仿佛,内又广聚珍宝,积谷三十年储,当时董卓曾有言,事成则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之言。可见郿坞之固。两人攻了一阵,奈何兵少,急切见不得下,只好罢兵,使人回长安报与吕布定夺。
信使方走不走,忽然又有一支军来。张辽与高顺出营视之。却见皇甫二字帅旗迎风飘扬。原来皇甫嵩领车骑将军后,便封锁四门,捉拿董党,一时之闻,内外震慑。长安既定,王允又使皇甫嵩引军攻打郿坞,务要将董氏亲族一网打尽。于是引兵至此。
以皇甫嵩之威名,引军往郿坞下一部,董旻便知不好了,长叹道:“噫,今死矣。”
果然,皇甫嵩苍劲的声音远远传来:“里面的将士听清了!某乃车骑将军皇甫嵩是也!董贼暴虐,祸乱社稷,罪无可赦,今已伏诛!天子有诏,除董氏族亲外,余皆不究!尔等还不速速打开坞门,以迎王师!”
董旻一听皇甫嵩所言,便知不好,要坏事。于是扭身就跑,想先入坞内军营,率族兵奉老母家眷出逃。
城上凉州兵卒闻皇甫嵩之言,不禁大为意动。毕竟董卓已死,而皇甫将军又奉朝廷诏书而来,听谁的不是显而易见吗?正欲言降,忽见董旻转身飞奔下城。一凉州小校见此,咬牙道:“匹夫也有今日?”便弯弓搭箭,射董旻于地。
董旻性暴寡恩,无殊功而位居左将军、获封鄠侯,军中早有不满,全靠董卓威名强行压制,董卓既死,董旻立时便遭横死。时也,命也。
本来还在犹豫的凉州将士一看,得,董太师的亲弟董将军都被自己人给射死了,那还说什么,降吧。于是城墙之上,董氏族人与凉州军顿时杀作一团。而皇甫嵩见状,大手一挥,城外诸军一拥而上,号称万岁坞的郿坞立时陷落。
皇甫嵩将兵入坞,在降兵的指引下,尽搜董氏亲族,不分男女老幼,押至坞外,尽数杀之。时董母高年九十,行至坞门,老泪纵横,乃道:“乞脱我死!”于是即时斩首于坞门处。
皇甫嵩在外,使牙门将抱名册监斩,除董旻被射死,董璜死于乱军外,其余董氏族人,无一遗漏。
皇甫嵩又使兵大搜坞中珍藏,最后得金三万斤、银九万余斤,其余锦绮纨素奇玩等,积如丘山,更不用说粮草了。统计罢,皇甫嵩便着令军士装车,一并载至长安入国库。想来,这笔意外之财,足以让天子与群臣们欢喜不已了。临行,又使军纵火烧郿坞。
半途,吕布亦引军来,见皇甫嵩沿途押运物资车辆不计其数,延绵数里,不禁心中大为火热。奈何来得晚了,不能分得一杯羹。见了张辽、高顺二将,怒气显于脸上,道:“使汝二人攻坞,为何让皇甫义真后来者居上,以竞其功?”
张、高二人面红耳赤,讷讷无言。论个人武力,张辽高顺都有自信胜过皇甫嵩,但在个人威望方面,却又和皇甫嵩实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所以皇甫嵩振臂一呼,降者如林
皇甫嵩军队到了长安,吏民得知郿坞陷落,董族尽灭,欢声动天,欢歌载舞不绝于道。董卓既死,朝廷深恨之。乃陈董卓尸首于市,供士民观看。天渐热,董卓尸渐腐坏,流脂于地。守吏燃火置董卓脐中,不数日,董卓化为一团灰灰。有袁氏门生,犹不解恨,赴郿坞,尽掘董氏之尸,纵火烧之,扬灰于路。言欲使董氏死后亦不得安宁。此正挫骨扬灰之恨也。
可叹一代枭雄,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叹息。
就在长安城中,人人痛骂董卓,恨不得给其尸骨之灰还踩踏上一万脚的时候,却偏偏有一个笨蛋对董卓之死,心生感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阳乡侯、左中郎将蔡邕。
时董卓被诛,宗族尽灭。王允作为首倡之臣,于府中大宴群臣。坐间,蔡邕闻袁氏门生于郿坞对董氏挫骨扬灰,不禁言之而叹,有动于色。
王允眉头一皱,便问为何。蔡邕此时酒意上头,道:“想吾之有今日,全为董卓所逼。然其败亡,亦何其速也。感其之兴亡盛衰,累及宗族,不禁为之叹息。”
王允顿时勃然大怒,叱之曰:“董卓国之大贼,几倾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忿,而怀其私遇,以忘大节!今天诛有罪,而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
于是即令甲士收蔡邕下廷尉治罪。群臣大惊失色,欲起而救之。方开言,王允便大袖一拂,退席而避之。众人不欢而散。
蔡邕下了监狱,这才酒醒,想起自己所言,不禁拍头痛呼。就在人人喊打董卓的时候,自己去感叹其之兴亡盛衰干嘛?还当着王子师的面这般说,王子师最得意之事,莫过于便是他主导推翻董卓之事王子师肯定不悦,这下完了。
其实说认真的,蔡邕没有为董卓可惜的意思。他虽然得董卓赏识,但董卓不过是想让蔡邕这等名士衬托自己礼贤下士的名声罢了,蔡邕每有善谏,董卓从不采纳。去年蔡邕都还和从弟蔡谷说这长安待不下去了,咱要出逃,逃到青州刘玄德那儿去。虽然道路远阻,不易达到,但只要逃走,到了山东再说。汉时,称华山、崤山之东为山东。蔡谷便说:“君状异恒人,每行观者盈集。以此自匿,不亦难乎?”这才打消了蔡邕出逃的主意。所以说这次真的是无心之失,非为董卓怜惜。
蔡邕于是在狱中,请纸笔,向王允写了封很有诚意的信,解释了自己之前所说之言的根本原因,又列举了自己和董卓之间的种种以证明自己不是逆党。最后恳请王允,乞黥首刖足,但留一命。不是他蔡邕惜命偷生,而是他想留此残躯,续成汉史。蔡邕于汉灵帝期间,便受命与诸大儒一起继写东观汉记至如今。事未成而身先死,他死不瞑目啊。
就在蔡邕自救的同时,狱外诸多士大夫也在同时营救蔡邕,太尉马日磾亦往王府见王允,谓之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且忠孝素著,而所坐无名,诛之无乃失人望呼?”
王允此时声威一时无两,其性格又刚棱疾恶,换成现在的话说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偏要这样,我就偏不许这样见诸臣皆言蔡邕可赦,太尉亦上门为其求情,不由怒火中烧,怎么滴,这大汉朝缺了你蔡邕就还玩不转了是吧?我偏不赦!于是对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
马日磾无功而返,返府独坐良久,乃叹曰:“王公其不长世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其能久乎?”
蔡邕一下狱,便有一伙人,趁夜行动,劫了蔡氏老又把蔡邕所著之诗、赋、碑、诔、铭、赞等诸文,集体打包,偷运出城。时长安城大乱初平,蔡家上下失踪,一时之间官府竟不察。
蔡邕在狱中,见王允不回信,心知求生无望。不由失声苦笑,想不到自己竟要莫名其妙之罪而死,真是不甘心呐。
这日深夜,四周一片漆黑。诏狱外,一伙人黑巾蒙面,整个脸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个鼻子,各持了兵刃,潜伏在诏狱附近。
一个大汉观看了半天巡守的卫士,然后压着嗓子问旁边的另一个大汉:“老大,官兵有点多,这事有点扎手,真要动手?”
那大汉低声回道:“废话!不然主公差我等来此为何?我等深负主公厚恩,待会动手,若有失手被擒者,切记不可泄漏主公名讳,否则休怪老子辣手无情!”
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众人也清楚的看清楚了他们老大眼睛中的凶芒。于是便人有回道:“老大你多虑了,兄弟们若是运气背真失手了,他们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那大汉道:“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