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寂静的宇宙空间。

一艘古老伟岸的星船正在横跨阿尔法宙域。

两道环状发光带围绕于银灰色的星船主体交叉旋转着。

星船主体极为圆润光滑，根据测量，直径约莫89公里。

内部，有树状结构的纹晶柱连接星船空间的上下。

这根纹晶柱扎根于厚实的土地，身躯贯穿五层云界。

借此将新人类的生活空间划分为六大区域。

此时，归墟号星船，第三云界。

一辆环城电车正在朝幻宗道场平稳前行。

陈牧穿着淡白色的衣服坐在靠窗的位置。

周围的乘客似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中露出轻蔑或鄙夷，甚至是毫无收敛的厌恶情绪。

被人们如此对待，不是因为陈牧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由于他的身份编码是F开头。

在很多年前，新人类社会施行了基因法案，规定C级之下的公民除非特殊理由不准踏入这第三云界内。

陈牧视若无睹，倒不如说乐在其中，这些象征人类负面的情绪，对他来说可是修行的补药。

就像灵气般，这些从乘客身上飘荡出来的负能量，缓缓朝陈牧的胸膛口汇聚。

很快，环城电车抵达幻宗道场。

陈牧走出车门，望着这座外观形似巨蛋的道场，伸了下懒腰，轻车熟路地往附近的公厕走去。

进了公厕，换了身衣服出来，是套橘红色的矿工服。

还未走入幻宗道场，就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很是显眼。

陈牧的脸色淡然，似早已习惯，通过电子警卫的身份检查后，便踏入道场内部。

入眼，是密密麻麻的考生。

陈牧走到偏僻的角落，背靠在墙上。

一缕缕包含各种复杂情绪的负能量，如潺潺流水，源源不断地涌向陈牧。

其中这些负能量，以傲慢和自卑情绪偏多。

今天是太冥道宫的招生考试，在场众人里，有居住在第三云界内的C级考生，也有来自下层云界的考生。

上层云界的考生对下层云界的考生生起了傲慢之心，下层云界的考生面对他们多抱有自卑的心理。

而在这场因为基因优劣便划分出来的等级阶梯里，位于F级的陈牧无疑是最底端的存在。

自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最多的，夹杂的负能量情绪也是最强烈的。

从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下层公民，居然穿着矿工服就来敢跟他们同台较量，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F级公民吧？他怎么有资格来参加考试？”

“嘿，有好戏看了，是白敬出手了，这家伙要被打出去了！”

一身材壮硕的青年朝陈牧走去，冷眼俯瞰，可谓来者不善。

“贱民，谁允许你跟我们站在这里的，竟敢玷污幻宗的道场！”

陈牧瞥了眼白敬，慢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电子平板。

每次提取某种负能量达到饱和状态时，不知道是不是类似代价的缘故，总会遇到这种事。

譬如将“傲慢”这种负面情绪吸收至饱满，就会莫名遭到挑衅，严重的话还要动手才能解决。

又或者将“自卑”这种负能量情绪炼化后，待夜深人静，便会产生“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种念头。

“根据新人类文明宪法，凡修为达到炼体境的公民，不受年龄，性别，种族，职业，出身等方面的歧视，拥有报名参加考试的权利，这是最高议会全体通过的法律，你确定要赶我走？”

说着，陈牧故意把胸前的身份牌擦亮了些，露出公民两字。

白敬脸色涨红，这念的都是什么东西？

耳边传来低语和笑声，气得他揪起陈牧的衣领，挥拳就要朝这厮的鼻子砸去。

一只胖墩墩的手掌忽然出现，啪的抓住白敬的拳头。

“白老哥给个面子，人是我请来的，考完试就替你教训他！”

白敬侧首盯着手掌的主人，见是季家的少爷，冷哼了声，略显不满。

“季冬明，凭你也敢管我的事，我可是白家人！”

话刚落，就感到右腕处传来阵阵疼痛，好惊人的指力！

只见季冬明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白老哥，你似乎忘了什么，论天赋我远在你之上，论基因我的择偶权优先于你，现在不是小时候，不想被我当众揍哭，你可以继续为难我的小老弟！”

白敬的脸色阴沉不定，最后甩开季冬明，愤懑不平地离开了。

陈牧略感可惜，说道：“在考试之前平白无故多添了个敌人，这不值得！”

季冬明认同道：“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事情由老弟你引起的，所以价钱方面能不能给个折扣，我的零花钱不多了！”

陈牧淡淡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穿这身工作服来吗？”

季冬明摇摇头，其实他也纳闷着，事前已经给了这位足够多的预定金，共有七百贡献点，相当于普通矿工半月的收入。

陈牧继续道：“看见那台机械守卫了么，它负责维持考场的秩序，如果你没有出面，姓白的就会被机械守卫当场驱逐！”

季冬明狐疑：“虽然你说得很自信，但我觉得你是在骗我！”

陈牧轻咳了声，说道：“抬头看那只电子眼，你以为只是在监控考生，确认人数，其实背后坐着很多见习源纹师，正在利用望气术观察考生的心理变化，从而进行打分！”

“我记得前年八月那场招生考，就混进了几位道宫的师兄，故意挑事，用言语讥讽考生，结果那些考生的评分都不是很理想！”

季冬明听得微微发愣，没想到道宫的招生考试如此严苛，还没有正式踏入考场，就已经开始考核了，好在听了兄长的话，花重金聘请了这位拥有多年助考经验的专业人士，不然这次难以拿到前十。

陈牧暗暗松了口气，他当然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说假话。

一道悦耳的铃声在候考室里响起。

“太冥道宫的招生考试准备开始，请考生有序入场！”

每年的七八月份，是新人类文明各大道宫自主招生的时间。

为了考生安全着想，有的道宫会选择幻宗道场作为考场，也有的会在自家山门内设立特殊的考场，后者就比较壕气了。

门朝两边打开，考生陆续进场。

“小老弟这次就拜托你了，没前十，我爹会将我吊着打的！”

临行前，季冬明紧紧握着陈牧的双手，仿佛把性命交给对方。

“放心，收了定金，准办成事，把你推到前五都没问题！”

季冬明谦虚道：“位列第八即可，再往上，价钱就贵了！”

陈牧抽出手，没有再多言，想只考第八名这可不行！

待季冬明的身影消失于门内黑暗里，白敬从陈牧身边走过，故意撞到这位右侧的肩膀。

“别让我在道场里遇上你，不然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你这最下层的贱民！”

陈牧拍了拍肩膀，并未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听到自己的考号，陈牧上前，进入乌漆麻黑的门内。

无法见到前面考生的身影，只有出口的光芒指引人前行。

待身影被光芒吞没，再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废弃荒凉的都市里。

这是幻宗演绎出来的背景建筑。

传闻这座残破的都市，其原型是幻宗远在祖星的故乡。

幻宗道场又称幻域空间，考生可以在里面尽展所能，却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伤。

“果然还是这张地图，太冥道宫的主事可真会做人！”

有着参加七年自主招生考试经历的陈牧，对那位没有见过面的主事很有好感，要不是他忙着谄媚，他们这些专业的助考人员就要分配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揣摩新的幻域地图。

无他，只因幻宗常年坐镇于太冥道宫，后者借此扬名多年，维持着顶尖学府的名头。

脚下是幢烂尾楼，远望四周可以将都市的规模尽收眼底。

过了片刻，推算出了自己的方位。

又见到几处烟尘袅袅升起，知道附近有考生卷入遭遇战。

忽然，胸口感到微热。

陈牧忙蹲下身，找物体遮掩。

咚咚咚……

一颗颗腥红子弹砸穿墙壁。

“东边吗？距离六百码左右，弹道从上至下，人在书城！”

预估了狙击手的所在，陈牧将右手按在胸膛口。

在橘红色的矿工服里侧，只见有枚灰蒙蒙黝黑的纳戒散发着微热。

随着陈牧以特定节奏呼吸，蕴含“傲慢”情绪的负能量透过纳戒附着在他的右掌上。

然后汇聚在食指指尖。

除了炼化于体内，陈牧平常会将多余的负能量储藏在黝黑纳戒里。

这些负能量，因为情感种类不同，拥有变化多端的特性。

例如这傲慢的特性，可能是情绪遍激烈的那端，与源纹术结合后，能显著提高攻击效果。

以掌为刀，从墙壁上挖出两块苹果般大的石头。

重复再三，接着以指为笔，以负能灵气为墨，在石头表面刻上火焰源纹。

陈牧在修行方面的天赋实难称得上顶尖，更别提内在基因了。

修行至今也只是炼体圆满，但他在源纹法术方面却颇有天赋。

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下品源纹师的实力，这也是他能以炼体圆满的修为，多年来混迹于道宫考场的原因。

火焰源纹烙印在石头表面，陈牧拿起来块掂了掂。

同时催动黝黑纳戒，释放“自卑”负能，遮掩自己的气息，削弱他的存在感。

这只是暂时的，但已经足够。

陈牧走出掩体，抡起手中的石头，朝远处的书城方向砸去。

这书城是残破都市里少数几座超过五十楼层的大厦。

只听中间楼层的玻璃碎裂。

躲在顶楼的白敬这才反应过来，这最下层的贱民不知何时做出了反击。

忙通过狙击镜，观察到陈牧的身影。

轻呵了声，笑这人愚蠢。

砰砰两枪，又把对方逼到掩体后面。

“不愧是经常下矿的老鼠，真会躲！”

陈牧确定了位置，这次屏气凝神，快速掷去四块石头。

下方陆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顶楼的白敬彻底放心下来，对方力气不小，但终究没有办法把石头砸到他的脑门上。

寻到陈牧露出的衣角，白敬舔了舔嘴唇，说道：“再见了下民，这里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

而反观陈牧，手捏源纹法印。

随着法印结成，被陈牧扔进各个楼层的五块石头，表面浮现细密的火焰源纹。

源纹飞舞，牵引石头砸穿重重楼层，相互靠近。

五块石头在第三十楼层会聚，在半空滴溜溜地旋转着，随后相互纠缠，相互碰撞。

一声轰隆巨响，爆发出惊人的灵力波动。

这股灵力波动扩散开来，轻而易举地便摧毁了书城大厦的承重墙。

书城颤颤巍巍，发出最后哀鸣，砰的倒塌在大地上。

烟尘冲霄，甚至刮到陈牧这边。

陈牧捂着口鼻进入烂尾楼。

左手手背浮现“40”两数字。

“运气不错，就不知道这位倒霉的送财童子是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