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坐了回去,一瞬间又端庄稳重了不少。
顾昭蘅见状,亦是不动声色的请安。
“昭蘅倒是难得来哀家这。”太后轻笑,眉眼间却划过了几分探究。
她自然是想要与孙女好好相处,也很是喜欢顾昭蘅的赤忱心思,却也怕她来意不正,让她白白浪费了心意。
顾昭蘅仿佛没瞧出太后的疑心一般,白净的面容上笑容清浅,“京都祥云园出了个新角儿,孙女听阿婧说那新角儿身段唱功俱佳,半点不逊色于那些成名已久的。故而昨日与母后相商,想请那祥云园进宫来。”
“孙女今日来,是想要问问皇祖母可有什么想听的,也好热闹热闹。”
太后听到了此话,眼睛亮了亮,却矜持道:“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哀家凑什么热闹。”
“皇祖母不去,我们几个哪里听得出好赖?”顾昭蘅笑道,“还得您去,若不然孙女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
“谁还能糊弄得了你?”太后嘴上这般说着,心底却隐隐欢喜。
纵是她平日里也听多了恭维之词,但……好话谁又嫌多呢?尤其是,说那话的是与她平日呛声最多的四丫头。
她也知这想法颇为幼稚,但那种仿佛赢过了顾昭蘅的念头,真真是好极了。
顾昭蘅本还想借着自家皇祖母的由头来打压姜丽娘,可如今一见太后,那念头却又消退了许多。
老祖母这样的性子,逗起来可爱又好玩,她可不想老祖母叫姜丽娘给气坏了。
“京都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给哀家解解闷。”太后自觉方才已然得了面子,可以纡尊降贵的给顾昭蘅些好处,与她说两句话。
顾昭蘅眸光微动,心道这样送上门来叫她上眼药的好机会,倘若可以,她是不想放过的。
“阿婧进宫来时,倒是与孙女说起过。只不过……皇祖母大约是不愿意听的。”
承恩公府是太后的母家,如今既是关系算不得亲密,大约也不愿听到姜丽娘的那些事。
“哦?”太后眯了眯眼睛,“如此哀家倒是更想听一听了。”
“孙女从前常去茗茶坊,那的茶点很是不错。前些日子茗茶坊新请了一位琴师,那琴声极妙,孙女也同阿婧去听了一次,也觉得不比宫中的乐师差。”
“当真有那般好?”太后奇道,“哀家原以为教坊乐师已是足够好了。不若请来,也让哀家听一听。”
顾昭蘅闻言,亦是笑着道:“皇祖母与孙女可是想到一处去了。从前想着皇长姐是个爱琴之人,便想把那琴先生请进来。可真是巧了呢。”
太后看了秋嬷嬷一眼,点头道:“和蓉是喜欢。”
“未嫁的公主原是不该出宫开府,她却求了哀家与皇帝许久,一心想要自己去住,说是想在府中养些喜欢的琴师。”太后满脸无奈,“那性子哀家与皇帝都拿她没法子。”
“倒是你,”太后说着,又颇为奇怪地看了顾昭蘅一眼,“哀家记得,你同和蓉从前可是冤家似的,怎的如今倒是记挂着她的喜好了?”
顾昭蘅不怕太后问这个,她反倒怕太后不问。
“都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孙女和皇长姐自然也是如此。”顾昭蘅笑的好看极了,“且皇长姐是个爽利人,好与不好都不需我多想,与她相处起来当真很是舒服。”
太后与皇帝一样,都很是喜欢顾和蓉的直率性子,如今见她们二人相处极好,也是高兴的。
“姐妹和睦,再好不过。”
“有句话孙女自知不该说,可想来,皇长姐也不会来与您说那些的。”顾昭蘅眉眼间满是认真,“还请皇祖母不要轻易应了淑妃娘娘,把皇长姐与三皇姐嫁去梅家。”
“不知皇祖母可知道,三皇姐前些日子落水的事儿?”
“哀家自是知道。”太后点点头,疑惑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吗?”
她如今不爱过问宫中琐事,全权交由皇后处置,虽说大事上皇后也会来过问她的意见,可倘若是与其他嫔妃有关之事,皇后自然也不好开口了。
顾昭蘅神色复杂,杏眼里满是愧疚,半真半假道:“三皇姐落水的前一晚,皇长姐才来与孙女说过一些。她道她不愿三皇姐嫁的不如意,道梅家是个妖魔窟,可淑妃娘娘心意已定,她和三皇姐违抗不得,心底苦闷的很。”
“孙女原只当此事不急,大不了闹到父皇面前去,请他做主。却不想三皇姐如此想不开,隔日便落了水。”
“早知如此,孙女和皇长姐定然是要闹出来,也好过险些误了三皇姐的性命。”
“三皇姐如今是已无大碍了,可……倘若真把姐姐们嫁到梅家去,谁知道还会出些什么事端来?求皇祖母救救姐姐们!”
顾昭蘅言辞恳切,精致如画的眉目带了几分愁绪。
太后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自己头疼的很:“哀家倒真不曾听说过这些。”
“纵是如今哀家年纪大了,不愿管那么多事,可和蓉和蕙都是哀家的孙女,哀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也是,这等大事都不来与哀家说。”太后神色淡淡,“阿秋,晚些请皇帝过来一趟,哀家有要紧事要与他说。”
上过眼药的顾昭蘅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皇祖母可别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顾昭蘅娇娇道,“孙女可还得靠着父皇的宠爱横行霸道呢。”
“你呀,”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嗓音里带了几分纵容,“有皇帝皇后宠着了,还要怎么横行霸道?”
“还得要皇祖母宠我才行。”顾昭蘅理所当然道,“宫里可是您最大,父皇母后还得靠边儿站呢。”
太后此刻倒是明白了帝后为何如此宠爱纵容顾昭蘅。这样的甜言蜜语,连她这个老人家,都是喜欢的不得了。
“昭蘅的这张嘴,可真真是厉害的不得了。”太后拍了拍顾昭蘅的手,“哀家看着皇帝皇后都不是这样的性子,昭琮也很是稳重,也不知是如何养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