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来，顾昭蘅对顾和蕙更是不客气了几分。

“既是皇长姐与丽表姐起了冲突，我这做妹妹的自然不好说什么。”顾昭蘅道，“婵娟姐姐不若去请了皇祖母来，这个时候，她老人家应当是有空的。”

顾和蓉眯了眯眼睛，眉眼间满是不耐，到底没出言拒绝。那姜丽娘到底是太后母家之人，她再是肆意任为，也不好对她动手。

可要顾和蓉咽下这口气……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论是母妃、胞妹还是小弟，她心底的怨言再深，也做不到对他们出手。

但那深切的怨言，也总该有个出口，谁让姜丽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了上来呢？

姜丽娘本是想要拒绝的。可她转念一想，大姐姐已然见过皇后，她若想比过她，大约也只能见一见太后了。

婵娟应了声，又担忧地看了顾昭蘅一眼，亲自去了寿康宫。

婵娟自是不放心留下顾昭蘅，可寿康宫那里，又不好让旁人去。也唯有她与望舒，是在太后跟前侍奉过几次的，大约能请得动太后来。

一时间，方才还有些喧闹的暖阁，又冷清了起来。

主子们各自盘算着，哪个有心思说闲话？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请皇祖母来给个定论，几位姐姐还是坐下歇着等罢。”顾昭蘅闲闲的抬了抬眼，发觉那几人依旧直愣愣的站在原地，难得好心的道。

冬日天冷难行，为着照顾太后的身子，这处暖阁离寿康宫不算太远，是以婵娟大约很快便能回来。

顾和蓉自不会同她客气，自顾自的坐在了顾昭蘅身侧，既不过问那厢歪歪倚在清云身上的顾和蕙，亦不再瞧姜丽娘一眼。

顾昭蘅好脾气的给她斟了盏茶，温和道：“皇长姐去去火气罢。”

顾和蓉睨她一眼，接过茶盏也顾不得那凉透了的茶透着一股子苦涩，直直饮尽了。

她的确是该去去火气。虽说今日里，她是占理的那个，可等会儿皇祖母跟前，顾和蓉是万万不敢出差错的。

再是无法无天，心底也总有个畏惧之人。于顾和蓉，她从不怕帝后发怒，亦不怕流言纷扰，唯有好好养在寿康宫轻易不出手的老祖母是她怕的。

想想便觉得牙疼，她那老祖母整治起人来可谓是雷霆手段，诸如抄佛经跪佛堂，都是些轻松活计。最难的便是日日来寿康宫，听她老人家讲论是非对错。

且老太后如今瞧着性子平和，但骨子里的强势是半点没少，倘若在她面前神思不属、还偏偏让她觉察到了，又是一顿细刀子割肉，让人难受极了。

顾和蓉真真是怕极了她那老祖母。

顾昭蘅唇角微勾，精致的眉眼带了几分浅淡笑意，“三皇姐这个模样，可是见不得皇祖母的。清云，还不差人送她回钟粹宫？”

顾和蕙微阖着双眸，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个时候让人抬回钟粹宫？她还要不要活？今日无论如何，她也是要留下来，她是定要见到皇祖母的。

如今只有博得太后的怜惜，她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谁让她那父皇，从不过问后宫诸事。且不论是安皇后还是淑妃，都不会在明面上克扣她。但那些暗地里的好处……顾和蕙明白，她什么都拿不到。

她面容苍白，眸子缓缓地睁开了一些，潮湿的眼缝里满是委屈和无奈，嗓音又轻又细：“我、我并无大碍。皇祖母既是知晓我在，我又哪里能回去？”

“如此说也是。”顾昭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扬着下颚道：“差人抬张软榻来，供三皇姐歇着。可别皇祖母还没来，三皇姐便坚持不住了。”

那话里不加掩饰的嘲讽逼的顾和蕙咬紧了牙关，才不至同顾昭蘅争执起来。

顾昭蘅轻嗤一声，又自顾自喝茶养神去了。

从头至尾，都不曾有人再理会过姜丽娘。

倒不是她们成心给姜丽娘难堪，不过是因都要养足精神面见太后，没人想在姜丽娘那张讨人嫌的嘴上平白耗费功夫。

如顾昭蘅所言，太后来得极快。

太后再是与母家不亲近，也不可能放着不管。她那长孙女性子有多直白她再清楚不过了，倘若不亲自去瞧瞧，真让顾和蓉给姜丽娘几巴掌，这事可就热闹了。

承恩公府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既是爵位还在，姜丽娘便是公卿之女。

太后不可能让顾和蓉背上个自视甚高、对勋贵之女动手的名儿，且那姜丽娘，还算是顾和蓉的表妹，便是更动不得了。

太后紧赶慢赶，心底却暗道，若是和姜丽娘起冲突的是昭蘅，她也不必担心至此了。

依着那丫头的性子，她断不会明面上讨回来。暗地里能做的事有那般多，太后肯定顾昭蘅不会急于一时。

顾昭蘅也的确不会。她甚至不会让人瞧出来她其实有多厌恶姜丽娘。

她今日为难姜丽娘的那些事儿，都能推到规矩之上，且不必提她随后又请了姜锦娘去正阳宫。

顾昭蘅很清楚她虽说是有几分可惜姜锦娘，更多的却是为了给姜丽娘添堵。可落到旁人眼里，那都是她给承恩公府的面子。

或者说，是她对姜丽娘的安抚。

重活一世，她实在是太清楚流言蜚语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那把刀又实在太好用。不动声色的伤她，亦能伤到她身边的这些人。

所以这一次，纵是要筹谋更多，顾昭蘅也不会再给旁人半点机会了。

“给皇祖母请安。”顾昭蘅福了福身，在太后微微颔首后，又快步迎了上去，“昭蘅解决不了此事，只好打扰皇祖母的清静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没多计较顾昭蘅的小心思。她喜欢聪明孩子，亦会对她们多些耐心。

“罢了，左右还没闹出些乱子来。”太后轻声道。

顾昭蘅与秋嬷嬷一左一右的扶着太后，闻言笑道：“若是闹出了乱子来，方才去请您的便不是婵娟姐姐了。”

太后轻哼了声，“真真是不让哀家过个安生日子。”

若真闹了起来，此刻这些小东西全该跪在她寿康宫里，哪能舒舒服服的坐在暖阁喝茶？

若叫太后说，便是她们清闲日子过多了，这才半点不知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