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分不清眼前所示之情景,究竟是我一念之间妄度余生,还是我睡梦之中仍未惊醒?
赤瞳火焰犹如一枚炭火,烫得我双目生疼,长姐的衣衫被那手持刀柄的鬼子兵随意撕扯而下,暴露出满是鲜血伤痕的皮肤,已经变得通红的脖颈被那似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肆意凌辱,整个景幕像是染上了血,一片腥红。
心魔陡生,身体渐凉。
熊熊炮火在轰炸焚烧祖宅,黄土地上尸横遍野,饿殍涪江,长姐被悬挂在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衣衫褴褛,破旧不堪,杂乱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身后的长刀架在头颅上,白染红出。
“咔嚓!”
我心如死灰,悲痛欲绝,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吐不出,万千屈辱在心头道不来,手指深陷所处之地的黄土里,一股凉意从指间涌上,直达天顶。
“小堂,快走!”
长姐嘴角渗血的面孔突兀在我眼前浮现,仿佛触手可及,她却不停地离我远去,我们之间被一层薄薄似透明的墙阻隔,长姐的那道嘱托声音不绝于耳,一声更比一声悲戚。
“快走!”
“走!”
......
“不!”
我终于按捺不住,怒吼出声,一腔浊气屈辱由心而发,长生气息犹如钟鼓雷鸣,震彻祖宅屋顶直抵云霄。
哪怕我脑海中一丝清明仍旧知晓,眼前一幕幕皆是幻境。
哪怕我心中城府算计得清清楚楚,一旦我沉不住气,展露气息,将会完完全全暴露隐匿位置。
可我并非丢弃在荒郊野地的草木顽石,终究做不到风吹无情,雨打无意!
我凭借冲天气势,全身精神气汇拢,朝着往海渚鬼王臣迸发而去,身携长生修为一掌轰出,却突感身体异状。
我急忙往下一看,不知何时所处之地竟全都是冒着冷气的冰雪,坚硬异常,冷意横生。
脚下碎冰蔓延,那身体渐凉之意,我起初还以为是心境受损,却不知晓竟真真正正是往海渚鬼王臣手段,聚水成冰,方才我若一声不吭,持续隐匿,只怕是会陷入它的陷阱之中。
反倒我这震天一吼打乱了它的布局阵脚,令其没能得逞,鬼算终究不如人算,或者说终究计算不全人间情意。
我看着满地的冰雪,心中思索对应之策,晶莹剔透的冰地上却折射出异样寒芒,吸引我的注意。
又有俩孩童在我视野中嬉戏玩耍,我认得那两件青缕衣衫,也认得出那两副稚嫩的面孔,鞭炮锣鼓通天响,前手持糖葫芦,后手持红火烛,俩孩童朝着我欢快跑来,似是要将手中物送与我。
我心神恍惚,忍不住要伸出手去取,脸上还带着与孩童并无二异的笑意,仿若回到幼时生活的情境,正值过年节,要与长姐同去找族中长辈要守岁钱。
可那孩童手上的红烛,一支燃火,一支老蜡平烬。
老蜡平烬,再燃不起生命烛火,点灯人,点灯魂,无火怎点灯?灯灭人消亡。
在我面前嬉笑打闹的孩童,那幼年时的长姐,笑颜如桃花般的稚嫩面孔突然变得扭曲可怖,笑声瘆人,再无先前美好模样。
我心思猛然惊醒,赤瞳双目血丝隐约倒映,立在眼前的不过水雾凝聚成的小鬼,想要伸手来拿我手中红烛,我还傻乎乎地摊手送出,只怕红烛到手,王臣水术顷刻间就会将红烛之上的火焰浇灭,若非它算漏一点,不可复制红烛火焰,只怕届时便可轻易手段取我性命,我也已成往海渚鬼王臣诸多幻境中的冤死亡魂。
可这一招还是令我深陷险境,真可谓险之又险,能够逃脱完全依靠气运。
只是我想不清楚,我凭借青缕衣隐匿藏身,非钟家人手段绝寻觅不到我的踪迹,往海渚鬼王臣手段再精妙,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如此精准的找寻到我的位置,更不要说施以幻术。
但我还是中了它的幻术,赤眉僵尸之所以能够一击得手,不过是它故意卖的破绽,此刻我侧移数米,躲过小鬼夺命,再看往海渚鬼王臣,全身躯壳完好无损波涛浪卷滚滚,哪有半点受到损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