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云思索无果，却也暂时想不出其他办法。

总之，汐汐是绝不能再继续跟着老四的。

大人们三言两语便替女孩做了决定，甚至没人跟她解释一句，那位兄长，又是何人。

视频通话结束后，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浓眉犀目，浑身冷硬的线条时刻彰显出衣服下紧实的肌肉。

傅易成对此见怪不怪，只呷了口茶示意对方道：“别整天板着个脸，吓坏我们的小公主，你家主子赔不赔啊。”

聂无双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做搭理，而后将目光投向沙发另侧的女孩。

“大小姐，车已经在楼下，请。”

不卑不亢，不似乾堂的其他人对她那般客气和恭敬，难得有些意思，至少在棠汐看来，这个人不讨厌。

女孩百无聊赖地站起身，临走前朝傅易成露出个欠抽的笑来，“四叔，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那张银行卡，应该绑了我母亲的手机号。”

“……”

傅易成早就猜到是这样，也没多言，只笑了笑朝女孩说：“云港那位脾气不好，若是在他那儿受了委屈，四叔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四叔口中的那位，大概就是干爹说的兄长。

只是，既为乾堂人，又为兄长，为什么她从未听穹山底下人提起过……

夜幕降临，闪烁的霓虹满溢到巨幅人头马的广告上，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被笼罩了一层靡靡繁荣之光，梦幻漂浮，显得迷醉而不真切。

荆门不似帝都的庄穆祥和，在这里贫富差距很大，富人日进斗金，而穷人则每天都要为生计所迫。

想到这里，她不由担心起陆放，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日子过得如何，倘若还像以前那般穷困潦倒，得有多辛苦。

树荫下，黑色劳斯莱斯打着双闪似已等候多时。

聂无双替她拉开后座车门，示意她上车。

车内未开灯，昏暗一片，起初棠汐只不甚在意地皱了皱眉，可才刚压着裙摆坐进去，鼻间即刻钻入了一道淡淡的沉香。

车里还有人！

她心跳倏然漏了半拍，下意识偏过头去。

视线中，那人的身形轮廓仿若与夜色融为了一体，逼仄的空间里，隐隐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压。

棠汐瞪着眼，不知该怎么掩饰此时此刻的尴尬。

初次见面，她是不是该主动跟人打声招呼，毕竟以后要麻烦人家，要寄人篱下，要……

可是～

棠汐秀眉紧蹙，纠结至极。

似感受到女孩的拘谨，原本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目光静静落到车头的后视镜中。

“棠汐。”他喉间的低嗓带着丝丝暗哑。

听到过无数人叫她的名字，唯有这一声，让她完全丧失了应激反应。

树欲静而风不止，诚如棠汐此刻的心情。

短短两个字，在她心里炸开了洪水的闸门，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记忆疯狂席卷而来。

女孩的眼睛里泛起激动，望着黑暗中的男人，“你的声音，很像我一个朋友。”

轿车徐徐驶离太阳城，匀速碾过黄白相间的减速带，最终汇入密集的车流。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是交叉放于膝盖上的双手，已然紧张的冒汗。

“有多像？”男人点了根烟，打火机窜起淡蓝色火苗，映出他深邃成熟的侧脸，正是乾堂太子爷，霍修聿。

车窗降下，夜风吹散那阵夹着沉香的缭绕，不过一会儿，车内只留下些淡淡的烟草味。

棠汐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很久，既陌生又熟悉，与记忆中的惊鸿一瞥重叠再分开，最终无果，气馁地将脑袋转了回去。

“也不是很像，我的朋友一心向佛，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肉，不露脸，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女孩平铺直述中带着些落寞，似追忆，似怀念，可更像在控诉和埋怨。

男人抽着烟静静的听她讲，指间那抹猩红的火星子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看在女孩眼里，一点点化成了红蛇吐出的长信。

这样近距离的相处，男人身上所散发的冷戾气息与和尚天差地别。

怎么可能是和尚呢，不可能。

棠汐不再言语，转了个话题问：“霍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一句称呼，代表着她已经认出身旁人，正是下午在太阳城押注了五百万的霍先生。

夜风习习。

霍修聿摁灭烟头，回应女孩的同时，又像在吩咐前面开车的聂无双，“去麓山。”

聂无双微愣，似没想到男人会将女孩直接带去下榻的居所，他一贯刻板的脸上，难得多了些复杂神情。

光幕流转，车子驶过宏伟壮丽的港荆大桥，夜风染上海水的潮湿吹得人心旷神怡。

棠汐趴在车窗上，闭眼感受着这陌生城市的一切。

麓山与她想象中的不同，面积较之穹山不相上下，前院的花圃充满生机，石阶地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似乎所有事物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可偌大的庄园却看不见一个佣人的影子，仿佛这里一切只是幻化而出的空中王国。

棠汐一路观赏一路惊叹，黑夜中的眸子明亮出奇。

玄关处备有适合她脚尺寸的拖鞋，看来在干爹决定让她来麓山之前，就已经跟这边打好了招呼。

可也奇怪，干爹和母亲若真觉得四叔不靠谱，一开始就直接安排她住进麓山就好了，干嘛还要绕一圈子。

唉，大人的世界，搞不懂。

女孩唏嘘感叹时，头顶响起男人的低声询问，“鞋不合脚？”

额。

棠汐才发现自己杵在原地许久，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小脸微微发红，“没有，刚好合适。”

灯火明亮，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她再度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味，如佛降临，令人安心。

一个人的身上竟会同时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黑暗里阴冷刺骨，光明处清隽舒淡。

如果一定要两相比较，身处光明中的男人，真是像极了后山那和尚。

棠汐心情复杂，又忍不住的思乱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