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覆盖整个兰城,在夜色的笼罩下这个城市变得阴沉晦暗,暖色调的万家灯火在这气氛中也被模糊成了深渊里的引魂灯。
黑色的悍马在雨中疾驰,飞溅的水花一路蔓延,刹那盛开又刹那凋零。
直到市郊的一幢别墅前,悍马停下,伴随着刺耳刹车声的是划破夜空的冷白色闪电,男人俊美的五官一闪而逝,即便如此,那冷沉的气息也让人不寒而栗。
车门打开,男人一言不发地下车,衣服几乎是瞬间就被全部浸湿,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他的眉骨上,顺着坚毅的面部线条滴滴滚落。
男人全然不顾,大步往前,一脚踹开了别墅的大门。
管家听到声响匆匆赶来,见到男人那一刻惊了惊:
“墨、墨少,您……”
“滚开!”
墨向寒根本没空搭理老管家,一把将人推开,径自往别墅客厅走。
客厅里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悠然地喝着咖啡,杯中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脸上那半片金丝夹鼻眼镜,斯文儒雅的脸上波澜不惊,像是和门外那个电闪雷鸣的世界完全隔离。
客厅的大门也是被一脚踹开的,冷白色的闪电划过,那个如罗刹一样的男人带着满身的雨水大步走来。
说狼狈算不上,说矜贵却也不够。
认识他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疯魔。
抿着咖啡的薄唇勾起像是笑的弧度,然而没等他把咖啡放下,墨向寒却已经挥手给他扔向了一旁,陶瓷碎裂的瞬间天空惊雷炸响。
他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只伸手揪着斯文男人干净的衣领,眉目阴鸷地吐出两个字:
“她呢?”
男人似笑非笑,“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来问我?”
墨向寒望着他,两秒后狠狠一拳往男人脸上砸去,半块镜片一下子被打落在地。
“我再问你一次,她呢?”
男人表情未变,似乎刚刚挨了一拳的人不是他。
“我不知道。”
“砰——”
又是一拳。
这一次男人完全被墨向寒摁到了地上。
“你他妈真要是不知道就不会不还手!”
男人右手握拳,大拇指刮过自己的鼻尖,上一秒的斯文退去,无端多了几分阴柔狠厉。
“原来你他妈是上门来找揍的,早说啊!”
“砰——”
这一次,是男人的拳头砸在了墨向寒的身上。
很快,两个男人便缠打在了一块,透过窗户不时的迸发的闪电和耳边的惊雷全部沦为背景。
男人间的战斗,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但没有人打得过墨向寒,这是他们兄弟几人从小的共识。
男人脸上多处挂彩,甚至已经抬不起拳头。
墨向寒再度揪着他的衣领:
“你确定你今天要为了我的女人断送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
他扯着淤青见血的嘴角笑,“你不爱她,凭什么绑着她?”
“就凭她是我的女人。”
“是吗?”男人低喘着笑,偏头看向一旁的茶几,上面放着一个文件夹,“可她已经不愿意当你的女人,离婚协议在上面,她要你签字。”
墨色的瞳眸猛然一缩,墨向寒丢开男人的衣领,大步走向茶几。
文件夹打开,白纸黑字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过。
落款是他熟悉的字体,娟秀漂亮,笔迹流畅得像是迫不及待——
郁欢。
好。
很好。
下一秒,纸张的撕裂声响起,白色的花在空中盛放又徐徐谢落。
他偏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你不会告诉我她在哪儿的是吗?”
“是。”
“那就看着吧,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看你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你……”
“告诉她,我不会离婚,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她在哪儿,无论她是生是死,她都是我墨向寒的妻。”
丢下这句话,男人迈开长腿,就要离开。
“何必呢?”
地上的男人再度出声,嗓音比之先前已经平稳了许多。
“既然你不爱她,你们分开,对你,对她,都好。”
墨向寒的脚步未停,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点点融入那片雨,消失在了黑暗中。
管家慌忙上前将男人扶起,“少爷,您……”
男人摆了摆手,“我没事,不早了梁叔,你先去休息吧。”
“您的伤……”
“无碍。”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终究是走了。
空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强撑着走到一旁,自沙发角落里翻出一个老旧的手机,拨了出去。
“陆哥。”
女人沉静的嗓音在电话里响起,隐约能听到金属锁链的哗啦声。
男人脸色一变,“你又把自己锁起来了?”
“嗯。”
她轻轻地应着,仿佛习以为常。
“他……签了吗?”
“没有。”
噢。
意料之中的结果。
“算了,不离就不离吧,反正我明天就走了,他找不到我,迟早会忘了我。”
她像是在笑,但是语气里又透着几分遗憾和无奈。
“确定了吗?”男人问她。
“嗯。”
“不会后悔?”
电话里一阵沉默。
男人以为她最后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毕竟她要走的决心是那么坚定。
但最终听到的却是她低缓的笑:
“大概……会的吧。”
“那就……”
“可是陆哥,你再清楚不过了,分开,对我,对他,都好。”
一样的话,先前他才对那个男人说过。
男人按了按眉心,终究不再劝。
“既然这样,就不要多想了,早点休息,明天我的人会带你离开。”
“嗯,谢谢陆哥。”
说完,女人似乎就要挂掉电话。
男人突然出声:
“欢儿。”
“嗯?”
“如果能重来一次,你会避开他吗?”
谁都知道这个世间没有如果,他不过是在问她有没有后悔爱上那个男人。
又一次的沉默,只是这一次没有沉默多久。
她的嗓音细腻又温柔。
“陆哥,就算重来,会接我出狱的也还是他。”
说来可笑,她和他的初遇,就是她的出狱。
她在陈述客观事实,但是给的答案也很明确。
她没有后悔。
挂断电话,郁欢晃了晃腕间的锁链,窗外又划过一道闪电,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在冷白的光下愈发惨淡。
她在出神。
陆哥的一句话,让她的思绪飘远,想起这些年来跟那个男人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