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浓雾笼罩,远东豹呼吸缓慢,被冰冷的露水和树叶包围,它隐藏在雌虎近处,并未远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野生动物而言,食物的重要性仅次于生命,甚至比繁衍还要高一个级别。
现如今,辛辛苦苦,使尽浑身解数猎杀的狍子,还没捂热乎,就被夺走了,远东豹的心里别提多憋屈。
可即使再气,再恼火,它也无可奈何。
远东豹和东北虎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就连活动时间都互相分隔开,仿佛两个世界的生物一样永远不会交织。
实际上两种大猫的菜单高度重合,马鹿,野猪,狍子三种食草动物都是它们的主食,为了食物,为了生存,有些时候冲突不可避免。
一旦遭遇,十有八九都是远东豹吃亏,硬件的巨大差距已经形成了天与地的鸿沟。
一力降十会,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无论是正面战斗还是偷袭,远东豹战胜东北虎的几率都极其渺茫,以至于让这种猛兽甘心主动退却,也不敢与其争斗。
积年累月沉淀在基因中的教训使得远东豹本能的对东北虎心存敬畏,面对一头强壮的雌虎,它退进灌木丛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母老虎来个黑吃黑,搂草打兔子,把它一并收拾了。
还好,母老虎对它这身酸臭的豹子肉没兴,也无暇驱赶它,上前轻而易举的撕开了狍子的皮毛。
鲜血热腾腾的,肉味儿香喷喷的,一身嫩肉的狍子,可比它这尖牙利齿的金钱豹有吸引力的多。
它壮着胆子缩在灌木丛里,闻着荤腥味儿,馋的口水流了一地,它是多么多么渴望,新鲜的,甜美的食物啊,既有营养,又能满足口腹之欲。
探了探身子,它伸长脖子,仿佛吸着气味就能缓解饥饿一样。
大环套小环,黑色空心花斑围绕着金黄色绸缎似的皮毛,多美妙的身姿,每一块肌肉都那样匀称,呈现流线型,比例符合黄金分割率,藏在灌木中的远东豹,像一尊古典雕塑,漂亮极了。
几根灌木枝叶因它的动作晃动,发出细细的哗哗声。
远东豹殷切的瞄着面前的绿叶褐枝,似乎能看到肉丝被拉长,浅白色的脂肪覆盖在条理分明的肌肉上,等待它的宠幸。
雌虎转了转耳朵,扭头望向灌木丛,枝叶茂密,它只听见响动,并未看见隐藏在其中的远东豹。
稳妥起见,雌虎恋恋不舍的扯下几条肌肉咽下肚,起身叼着狍子迈开步子,它要将这狍子转移,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进食了。
远东豹只觉那气味儿渐行渐远,它不敢起身探查,默默等待片刻,待到草叶颤动声音消失,树枝折断声响沉寂,它才小心翼翼的钻出灌木。
粗壮的树干下,瘫在地上的公狍子已经消失,留下了一小滩鲜血,渗透进泥土中,凝固成板块。
远东豹的眼睛都绿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天地良心,先盯上狍子的也是它,先发动攻击的也是它,抓破皮毛的是它,扼住喉咙的是它,杀死狍子的是它,享用美食的却是母老虎。
血迹一路延伸到草丛中,蔓延到森林深处,远东豹爬上一棵兴安落叶松,它试图窥探母虎的动向,偷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不能叫偷,应该叫拿,那是它的劳动所得,拿回自己的战利品,天公地道。
可惜,大雾弥漫,仿佛上天都在偏袒雌虎,那壮硕的身躯叼着狍子进了密林就再没踪影,远东豹只得跃下落叶松。
匕首似的利爪将粗糙的树皮剌出道道白痕,发泄不出心中的愤懑。
血迹铺就一条羊肠小道,腥气引诱贪婪的远东豹前进,它舔了舔嘴角,有一种食物进了口腔,滑进腹部填充空荡荡胃的错觉。
伸出一只粗壮且柔软的脚掌,它弓着身子,轻声轻脚,挤开草丛,跟随血迹和气味儿的指引,前进。
............
雌虎寻到了一棵百年老树,足足有它三四个身长般粗细,矗立在森林中像一座小山,高耸挺拔,在雾霭的衬托下更显魁梧。
在这棵巨树的附近生长着茂盛的灌木,是个合适的进食点。
雌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它知道自己一顿无法将整只狍子吞下肚,剩余的碎肉难免会落入其他肉食者或者杂食者口中。
将猎物藏在森林一角,待下次饥饿,可解燃眉之急。
一边思量,一边进食,这头成年狍子很快就被分解成一块块碎肉,牺牲了自己,充实了雌虎。
最后仅剩下遍布缺口的皮毛,难以啃食的生长着犄角的头颅,一堆骨骼,还有半截连着脑袋的脊椎,脏兮兮不复洁白的尾巴。
雌虎心满意足的伸出舌头刮掉嘴边的碎肉血沫,它已经吃饱了。
狍子剩余的残尸多是骨骼皮毛,可以食用的肌肉脂肪极少,待腹中的肉类消化成营养能量,若它有闲暇,便可以重回此处,将难以快速吞咽的附着在骨骼上的筋膜刮下去吃掉。
满意的看了一眼灌木丛旁的狍子尸体,雌虎觉得已经足够隐蔽,转过身,离开了这棵巨树,它还牵挂着河边的孩子。
距离巨树不远,一棵纤细的兴安落叶松上,远东豹四肢紧抱树干,利爪抠住树皮,保持着这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探头探脑注视着雌虎远去的背影。
它一路尾随过来,见雌虎选定进食地点,便找了棵合适的树木攀爬,远远偷窥,一直等到雌虎将狍子吃了个大概,离开巨树,它才装着一肚子气下了树。
窥伺这么久,雌虎进食的位置闭着眼都能找到,急匆匆前进,它空荡荡的肠胃嚎叫着,让它去捡食残渣剩饭。
营养最高的内脏肯定没它的份,最容易撕扯的肌肉也甭想,它早早做好了啃骨头吃碎肉的心理预期,可眼前这一堆零碎还是出乎了它的意料,看样子这头母老虎同样饿的不轻,不然也不会吃的这么干净。
没办法,远东豹可没有不吃嗟来之食的气节,它也忍饥挨饿好几天了,别说还有一些碎肉,就算只剩一堆骨头它还得舔一舔嚼一嚼咂么咂么味儿呢。
最方便进食的部分很快下了肚,它伸出舌头,用上面生长着的倒刺一下又一下挫着碎肉。
若是在饱餐后,这样的细致舔食倒有几分闲情逸致,可它饿的眼睛都绿了,肉膻味和血腥气传入口鼻,摩挲舌面,无异于抱薪救火。
它的饿意不但没有消减,反倒燃烧的愈发炽烈了。
粗暴的咬碎狍子的颅骨,远东豹草草进食,它已经沦为饥饿的奴隶,它必须去捕猎。
远东豹想起了那头逃跑的母狍子,它还记得那只惊惶小兽的逃跑方向。
转过头,一双金色豹眼闪闪发亮,水流声隐隐自远处传来,那是叶尔秋河的方向,也是母狍子逃去的方向,食物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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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孟焦加入了战局,它刚刚分辨出这条正与火箭僵持的蝮蛇是什么品种。
这是一条乌苏里蝮蛇,俗称土球子,有毒。
无论是三角形的头部还是细细密密排列在身体上的暗褐色鳞片,以及勾勒出细致轮毂的仿佛眉毛一样的白色花纹,都说明它不是善于之辈。
乌苏里蝮蛇的毒性算不得剧烈,相较大名鼎鼎的黑曼巴蛇,眼镜蛇,它只有一个土球子的诨号,在蛇类中只能算无名小辈。
可即便如此,它的神经毒素也不可小觑,以这条蛇的体型,大量毒液倾注出去,杀死一头不足月的幼虎还是绰绰有余的。
面对毒蛇,必须谨慎行事。
孟焦摆出一副进攻架势,逼迫蝮蛇首尾不能两顾。
它在审时度势,思考对策。
因为在高坡上的俯瞰,这片地形它已经了如指掌,总的来说,形势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