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野兽凶猛,处处危机的蛮荒纪元,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有一夜之间便被狼群屠杀殆尽的部落,有突然暴病而死的壮汉,也有下落不明的猎人。
呼唤没有得到回应,弥漫着酒气的洞窟中隐约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转瞬消失不见,仿佛是风灌进来使人产生的幻觉。
夜晚是事故的频发时间段,看着被阴影包裹的洞窟,妇女的脑海中泛起了几幅略显血腥的画面,随即又被她迅速打消。
“长老是长生不死的,它不会被寻常野兽所伤害。”妇女安慰自己。
“你们两个,先把东西放下,出去,要是我遇到危险,你们就赶紧叫猎人们过来。”
妇女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捧的陶罐,睁大眼睛努力适应这昏暗的环境,精神紧绷,小步向前走,她随时准备大声呼救,招呼就在附近的部落中的猎人前来支援。
煮熟的肉持续散发着香气,低伏在暗处雄虎愈发饥饿,涎水冲出了虎口,打湿了猪人长老的脊背,略微的湿暖过后,涌上来的凉意使矮小的猪人脊背发麻。
光芒未照耀到的角落,孟焦庞大的身躯隐藏在猪人长老身后,微微拱了拱猪人长老,示意它识相点,打发走这些人。
猪人长老怎么想得到,那头突然出现又消失在洞窟深处的巨虎,又会在黎明鬼魅一般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居所中,而且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它生吞活剥。
能活过这么多年,躲过无数的劫难,除了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外,猪人长老优秀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关键。
雄虎的饥饿明晃晃挂在脸上,似乎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面对这样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猪人长老怎能不害怕,如果它可以的话,它一定会立即跑出洞窟,召唤部落中的猎人保护自己。
可是雄虎早就堵住了它的退路,肉体孱弱的它又怎么拗得过这样一头巨兽呢。
再者说,这雄虎是一头强健的变异生物,是猪人长老分外羡慕的杀戮机器,即便它现在会因为饥饿而体力不支,也不是一群原始人能够制服的。
猪人长老很清楚,如果这头巨虎想杀掉它,恐怕搭上整个部落都阻拦不住。
所以它能怎么办,它自己也不清楚,它只能蹒跚的避开雄虎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用发软的双腿支撑着肥胖的身躯,扶着洞窟中的陶罐缓缓行走,在这并不算十分宽阔的空间中竭尽全力地兜圈子,企图用距离消除心中的恐惧。
于是有盛水的陶罐被打翻,有酿酒的陶罐碎了一地,就连那几盏油灯也因为无人照看而熄灭。
猪人长老既不敢过分靠近雄虎,又不敢将视线转移,时刻盯着雄虎的一举一动,生怕这头猛兽突然发动攻击,虽然它无法抵抗,但最起码要死的明白。
雄虎那双威武明亮的眼睛不断闪烁,代表着它的内心思想正在快速变化。
猪人长老恐惧之余,习惯性地猜测着雄虎此刻的想法,它估计这怪物多半是在想怎么吃掉自己,是先咬死再吃,还是趁活着的时候从脚开始慢慢将自己吞噬,它见识过不少虎的凶残狩猎习惯,这种残忍的动物有虐杀猎物的喜欢,猪人长老觉得自己就是雄虎掌中的玩具,在被榨取干净利用价值后,便要发挥最后一点作用,成为食物。
“希望它喜欢吃死的,这么大的嘴,牙一定很长,疼痛应该会结束的很快吧”猪人长老绝望的想。
它完全猜测不到,孟焦的心中斟酌的并不是怎样享受这顿美餐,而是看上了猪人长老独特的能力还有这块风水宝地。
能够促进植物生命力,使植物永远停留在生命的某一个周期,这简直就是堪比神明的能力,对动物来说,这种能力或许只能满足一些食草动物的温饱,但对人类而言,只要满足了食物上的缺口,人类的智力优势和创造力就能尽情发挥,种种科技发展便可突飞猛进。
试想,一片几天就能成熟的稻田或是红薯,可以让一个部落以怎样的恐怖速度扩张,一片用之不竭的草药田,又能救治多少重伤垂死的伤病者。
倘若目光放的更长远些,如果原始人搭建了棚圈,开始养殖驯化野猪马鹿等动物,一年四季长供的新鲜野草灌木浆果又能省多少麻烦,植物养活食草动物,食草动物又能贡献皮肉蛋奶,如此原始人全部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从而在部落的征战统一上占据绝对优势,食物充裕身体强壮的原始人加上足够的数量优势,在这个时代部落之间的作战定能无往不利,更别说这些原始人还拥有一批金属矛头的武器,对身无片甲的原始人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倘若将猪人的能力充分利用,配合孟焦来自未来的想法,人类的历史将会提前从饮毛茹血的时代过度到王朝时代。
时代的局限性困住了猪人长老,它自己都想不到,它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堪称累赘的能力在孟焦眼中就是难得的神技。
再说这块藏匿在群山峻岭之中的山谷,只有一条窄小的入口,背靠一个无比庞大的充满矿物资源的洞窟,简直就是闷头发育的最佳选择,只要建造好防御工事,这里俨然就是温泉关,甚至不需要三百斯巴达勇士,只要几十个训练有素的猎人把守,哪怕是上百头野狼都只能望之却步。
裂隙旁是一块险恶之地,拜虎部落坐落于变异真菌的老巢之上,早晚会闹出幺蛾子,就算铜熊把裂隙堵上了,可那里毕竟是一条道路,只要变异真菌想打开,迟早会再次通向地表,让母虎和两头幼虎在那里养伤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那块地域资源匮乏,附近可供食用采集的果树没有几棵,四处游荡的狼群野猪倒是不少,若不是孟焦勤快每次离开部落时都进行一次大扫荡,那群毫无自保之力的孩童早就化作猛兽腹中口粮成为一泡泡粪便滋养森林了。
眼下一个“最佳辅助”就在眼前,一块绝佳的宝地又正好处于这最佳辅助的掌控中,孟焦不得不承认,自己狠狠地心动了。
那么,怎么将一切都拿下,掌握在自己手中呢?又该用怎样的方法,保证这头胆小但狡猾的猪头人不对年幼的火箭和虎三妹动坏心思,并使拜虎部落中的幼童们融入这个井然有序的大部落呢?
孟焦还未理清头绪,洞窟外已有女人捧陶盆陶罐靠近,它反应迅速,只腾挪几步便悄无声息地将庞大的身躯转移到了猪人长老身后,与猪人长老近在咫尺,此刻能够分明感受到这家伙有多么紧张。
任谁被一张血盆大口顶住后背都不会泰然自若的,除非它已经死了。
女人沙哑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孟焦听得出她话语中的颤抖,在这个原始世界,恐惧时刻陪伴着人类。
猪人长老被孟焦一拱,只稍微愣神了一瞬,强烈的求生欲便促使它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它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求救,但又被它迅速憋了回去。
“几个做饭的妇女怎么奈何得了这头壮硕的巨虎,要是惊动了它,当场被生吞的肯定是我。”猪人长老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雄虎的计划中是多么重要的一环,现在它的全部智慧都要用来保全自己的小命。
“对了,它这么饥饿,这几个人送来的又恰好是早饭,我要是把肉给它吃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吃?”
猪人长老抓住了救命稻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颤栗而变得剧烈的心跳,同时也稍微遮掩了一下身后巨虎粗重的呼吸声,这才开口。
“我没事,昨晚有些发现,你们把饭放下就可以走了,没有我的招呼,任何人都不准靠近洞窟半步,包括酋长。”
猪人长老矮胖的身躯从阴影深处缓缓走出,皮肤苍白,小腿上还残余不少酒水,看起来很是狼狈。
多亏这家伙有出色的语言天赋和一副不下于鹦鹉的好声带,使它可以和包括人类在内的大多数动物交流,不然这僵局还真不好处理。
紧张兮兮的妇女见到完好无缺的猪人长老,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虽然长老的样子有些奇怪,可这些神一样的生物总是难以揣测,如果都和她们普通人一样,那就未免过于平庸了。
毕竟这么多年时间,猪人长老摆出一副奇怪的模样或者下一些奇怪的命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有时候虽然会不解,却也早已习惯,智者总是与众不同。
“需要我帮您点亮油灯吗?”
妇女轻声询问,与整个部落的灵魂对话,必须要毕恭毕敬,不然就会遭到酋长的惩罚,他们祖祖辈辈受到“智者”的庇荫已经太多太多,所以猪人长老的地位才能如此超然。
“等会儿我自己会点亮的,你先出去吧。”
猪人长老怎么敢让女人点亮油灯,一旦这洞窟亮起来,那头无比巨大的雄虎便无法隐藏,到时候局势就完全不是现在这样了。
不敢对长老的命令产生一丝一毫质疑,妇女恭敬地矮下了身子,向猪人长老做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跪拜礼,随后缓步退出了洞窟。
她还得将猪人长老的命令传递给酋长和部落中的猎人,有几个贪图“琼浆玉液”的这几天可总往“智者居所”晃悠,要是干扰到猪人长老,那真是百死难辞其咎。
最重要的是,那几个贪酒的猎人其中就有她肚子中还未出世孩子的爹,想到这里,妇女不禁摸了摸被兽皮衣盖住的肚皮,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本来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当母亲的一天,对寿命短暂的原始人来说,她这个年纪已经接近生命的尽头了。
短暂的属于清晨的苍冷过去,阳光如一双温柔的大手,从天空而下,抚摸着整个山谷,璀璨的金色点亮了茂盛的果树的枝叶。
一切都是这么温暖,这么富有希望,正如女人脸上母性的光辉和嘴角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