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至,死亡将临。
一股贯体的凉意冰冷了鼠齿兽的双眼,虎爪自破碎的脊背刺入,穿透脊椎,刺入心脏。
摆动的四脚戛然而止,生机远去,躯体静置,等待吞噬。
孟焦缓缓抽出了沾满血污的前臂,沉默站立,体内变异细胞一并沉默,收敛了所有嚣张与放肆。
肌肉放松,呼吸缓慢,雄虎总算张开了口,扯下了一块肉条,身体爆发出一阵狂呼声,孟焦感受着变异细胞此时的谦卑与顺从,大块朵颐起来。
熔炉一般的肠胃摄取着每一块兽肉中的能量,随着鼠齿兽尸体逐渐残缺,变最初低语者的电光变得愈发醒目,充盈,深入灵魂的舒畅感流淌过孟焦全身。
鼠齿兽毕竟是弱小的巨兽,同那与熊大仙搏斗的狼头巨兽没得比,无论是杀伤力还是战斗意志。
可它能让孟焦饱餐一顿,补充孟焦消耗掉的珍贵的辐射能量,还有不少富余,这便足够了。
虎齿闭合,孟焦连鼠齿兽的骨骼都不放过,将其根根咬断,纤细一些的直接嚼碎咽下肚,粗壮一些的要吸干净骨髓,半点也不浪费。
夜幕依旧昏暗且沉重,嚼骨声阵阵,撕扯声频频,终归沉寂。
雄虎已经离开,留下鼠齿兽残破的皮毛,还有断裂的骨头,待风吹过,焦土会将它们覆盖,鼠齿兽的血腥,鼠齿兽的疼痛,都随着死亡的到来,沉没进虚无的深渊。
狩猎与追击并未扰乱孟焦的节奏,它已经确定方向,只需避开巨兽军团,绕行到巨石即可。
昂首,孟焦遥望一眼,远处白皑皑的雪层之下,辐射光连成一片,极度旺盛,正缓缓扩张。
无名雪山上,不眠不休的巨兽军团并未被黑夜阻隔,只要不倒下,它们就得工作。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污染土壤,引入黑水,粉碎山岩,击杀骚扰的黑鸦,军团的步伐不可阻挡,一如既往,稳定推进。
低下头,孟焦朝着与雪山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行,心中略有些忐忑。
它杀掉鼠齿兽其实颇有些犹豫,做了不少心理斗争,这场战斗看似顺风顺水,其实风险不小。
变异细胞的叛逆行为倒是其次,就算孟焦顺应本能,变异细胞也不会伤害它,强烈的食欲不过是身体渴求更快更强的本能罢了。
战斗方面的风险更是微乎其微,干掉这头巨兽不比干掉一只野猪费劲,孟焦可以轻松做到碾压,这还是在未进入暴走状态的前提下。
令它心忧的其实是那藏身于黑泉的巨兽领袖,巨兽军团明摆着是那怪物的私产,孟焦担心自己偷偷杀掉一头会不会引起巨兽领袖的报复,现在看来,它多虑了。
军团中的巨兽有高低贵贱之分,像那日自相残杀的蛇头巨鳄,明显就很受看重,死个一头两头,巨兽领袖便立刻发声制止,甚至后续还派出了巨兽追杀。
而今日杀掉的绿毛耗子,显然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地位如同奴隶,别说被杀死,到现在被吃的就剩几块骨头,巨兽领袖连屁都不放一个,可见这些怪物之间的阶级是多么森严,性格又是多么冷血无情。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孟焦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暴走状态逃命的装备,现在看军团丝毫不放心上的样子,它甚至都想偷偷潜入雪山脚下,看看还能不能再捞一笔。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孟焦更想知道的是那只肥鸽子有没有骗它。
神经兮兮的话痨鸽子颇有几分奸商的气质,若不是它来历非凡,展现出的能力更是逆天,孟焦绝对不会信它。
现在距离印证鸽子的说法只有一步之遥,且事关祛除变异真菌,孟焦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巨石伟岸的身躯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它鹤立鸡群,矗立于森林的怀抱中,以长者的姿态笑看岁月变幻,阅尽风霜流转。
孟焦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心有所动,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画面。
有初见巨石的震撼,这尊庞然大物致使它后来常常猜测,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将一块如此巨大的石头孤零零地抛弃在此。
有在石檐庇荫下跑动嬉戏的欢愉,火箭和虎三妹两个小家伙成长于此,它们一同学习狩猎,锻炼身体。
虎三妹的胆怯天真深深印进了孟焦的心田,火箭的莽撞活泼同样令孟焦印象深刻,小家伙们带给了孟焦无限的温暖与快乐。
随后它们同紫貂双尾展开了一段跨物种的友谊,又经历了多疑老赤狐的狡诈阴险,猞猁的凶残暴力。
火箭从这里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虎三妹从这里重拾虎魂,变得坚强且勇敢。
岩石缝隙中,火箭藏入的小鸟小鼠是否还在发臭,或是腐烂的不成样子。
石檐之下,铺着的兽皮是否还在,或是被冰雪覆盖。
曾有过苦痛,有过灾厄和不幸,最惨烈的时候,它遍体鳞伤,几乎失去性命,就连母虎都差点将它放弃,但它没有死去。
一切不能击垮它的都会使它变得更强大。
一次又一次,从彻骨的疼痛中站起,挣脱死亡的束缚,直至今日,站在食物链顶端,它也是那头呼啸山林的君主了。
而巨石,见证了一切的发生,静静注视着,新王成长,新王登基加冕。
孟焦突然有一股想要呐喊的冲动,如果这里还是从前的模样
还是绿树如茵,苍翠如碧,还散发着勃勃生机,还有鸟雀飞舞,还有百兽奔走,它的一声咆哮,将会怎样震撼,惊动多少野兽,使多少胆怯的食草动物彻夜难眠啊。
可惜,如今的巨石周围,已是满目疮痍,遍地焦土,再也不复当年模样了。
寒冬腊月,搬走的那一天,孟焦从未想过,再回来,已是春回大地,而此时的巨石周边,变成了这般惨状。
正如它儿时的悠闲自在,一去不复返。
雄虎迈开脚步,飘忽的思绪收回心底,坚定地,不容阻拦地,向巨石前进。
树木自身边倒退而去,孟焦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沧桑且陈凝的压迫感,仿佛聚集着不知多少岁月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