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欢看着父亲,久久不语,直到把心里的涌动都压了下去。
她问父亲:“您是打算让谢家八抬大轿来家里娶我?”
语气里夹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讽刺和酸楚。
晏仕贵以为看见了转机,忙点头,却道:“即便不是正室嫡妻,也能是个……”
他的话尚未说完,屋外亮起一片灯火,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的传了进来:“让开!”
接着就听见鸿福被人揍得嗷嗷叫的声音,门外,母亲一身宝蓝色白兔毛的披风,神色不悦的走了进来。
晏欢微愕,就听见母亲对父亲道:“主君,婚姻大事,你同孩子说什么,欢姐儿就是再能干,她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听着这话,晏仕贵面上也不由掠过几丝不自在的神色。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说,徐家老夫人已经同我们家说定了,庚贴也已经交换了。”
徐家?!晏欢和父亲几乎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和我商量?!”父亲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母亲反唇相讥:“你想卖女求荣不也没有同我说一声?”
父亲气的抬手就要打,曹嬷嬷一把挡在了前面。
晏欢惊讶的看着母亲,心情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听说这些日子父亲和母亲重修旧好,她还担心母亲会陷在里面出不来,看来是她多虑了。
薛氏第一次这般坚定的护着身后的女儿,她看着丈夫,目光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失望之色,“这是母亲的遗愿,你就算不满意也不行了。”
父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的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拂袖而去,鸿福忙瘸着腿追了上去。
父亲一走,晏欢就忙拉了母亲的袖子,急生问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却只说让她别操心这么多,安抚了她几句,转身出了门。
疲惫浮上心头,可她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她撑着坐到书案前,让云珠磨墨,亲自给何泉写了一封信,让人连夜送去了宝钗楼。
母亲说是外祖母的遗愿,可为何外祖母临终前却并且提及,当初在相国寺时,徐老夫人也不过是提了一嘴,她那时还小,加之后来两家都没有再提,以为只是一时戏言,压根儿没想到会成如今这个局面。
如今母亲以她和徐家结亲来打消了父亲想把她送去谢家做妾的念头,那这茬儿过后,她真要嫁给徐长安吗?
不,她不想。
徐长安如今虽对她总是殷勤,可他这副性子,和她没有一点合拍的,若是真嫁给了徐长安……晏欢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自己好像生了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似的!
再说,外祖母如今仙去,她若是和徐长安有什么矛盾,徐老夫人并不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更何况还有个徐家大夫人在。
前世嫁给谢明安让她悔恨终生,今生明知不是良缘还要嫁,她这些筹谋就白做了!
而此时傅府,某人也很是伤脑筋。
“大夫人又招了好些夫人小姐们来府里,说公子若是回来了就去见一见。”
那小厮说完立刻退了出去,生怕多留一刻。
傅玄神色未变,段安却苦着一张脸:“公子不会又叫属下去吧,这次怎么也该换陆翊了吧?”
陆翊一听自己的名字,立刻虾弓着身叫唤起来,“哎哟,我肚子疼,我先去了……”
这下,几道目光齐齐落在了站在最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梁桓身上。
“还是段安你去吧,我还要和公子出去办事。”梁桓脑子转得快,“谢家已经对镇国将军府下手了,有意要娶晏家女……”
段安听着,知道这下还只能是自己出面,一言不发,生无可恋的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傅玄听着,不禁冷笑,他就知道,谢家这条狗,怎么会放过晏家这块鲜美的小胖团子呢?
想到自己几年前干的那件事,男人眸色深沉,这次就帮帮她吧,这是他欠那小丫头的。
翌日,晏欢早膳也没用,急急的去了宝钗楼。
何泉早已经等着了。
两人进了屋,何泉把搜集到的消息告诉了晏欢。
原来薛氏说的都是真的,这桩亲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就等她及笄,徐家送聘礼过来了。
她脑子里一瞬间乱哄哄的。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梳理自己的思绪,问何泉:“何叔,你一向见多识广,我信得过你,如果你是我,想退掉这桩亲事,你会怎么做呢?”
何泉大惊,“这么好的亲事,小姐为何要退掉?”
晏欢想了想,索性把事情整个告诉了何泉。
听说谢家也有意于晏欢,何泉面色苍白,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对策。
“若只是单单想退了徐家的亲,这不是难事儿,可后面还有谢家虎视眈眈,想要退亲,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何泉一一分析着,“一则三小姐您的父亲本就想借着您攀高枝,想要让他出面说退谢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二则而您的母亲也不会的答应退掉徐家的亲,若是花落空枝,岂不两家都会得罪了。”
说着,略微沉吟,道:“若是能有个比谢家徐家更厉害的人家,或许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这…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晏欢不禁叹气,前世就谢家她都难以应付了,若是再来个比谢家还要厉害的……
“可是比谢家更厉害的有谁,王爷?还是皇帝,我看如今的皇帝都不一定压得住…”话到嘴边,晏欢忽然睁大眼睛,看向何泉,何泉会心一笑,“对,当朝太师。”
如五雷轰顶,晏欢脑子里一阵空白,嫁太师?不说别的,这个想法根本就行不通啊!
“不不不,何叔你应该知道,谢尚书和太师在朝中各占一边天,且不说能不能,就算和太师搭上了线,我们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这倒也是,何泉也叹了一口气,这怎么看都是一盘死棋了,就像一个临死之人,不过是问她想要个什么死法。
“三小姐也不必太着急,如今有徐家在前面顶着,谢家就无处下口,咱们还有三年时间,慢慢筹划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晏欢悻悻然点头。
昨儿一晚上没合眼,早上又没有吃什么东西,晏欢又累又饿,想到家里一摊子糟心事儿,便让马车夫驾车找了处人少的酒楼。
眼见快要晌午了,晏欢随便点了些东西,上了二楼的雅间。
本想去临江楼,可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儿靠近皇宫,楼下就是百官上朝大多要经过的马道,这个时候,下朝的官员有些就会就近找个酒楼填填肚子。
“寒窗苦读多年,还要每天早早上朝,真是没有意思。”
银珠有感而发,晏欢听着觉得新鲜,笑着问她:“你又没有读过书,怎么知道没意思?”
“小姐又打趣婢子!”
晏欢不由的笑,菜就摆上了桌,没有外人这几个丫头也不肯与她同桌用膳,晏欢就吩咐人单独在旁边摆了一桌,让两个丫头也坐下吃饭。
都已经饿了,云珠银珠两个也不推辞了,笑着同晏欢谢过,在小桌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