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扶芳院用过早膳,薛氏催着晏欢去了将军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北定大街上,晏欢鬼使神差的撩开了一点车帘。
谢家门房前的两樽石兽上还挂着红绸子,檐下的红绣球,门前贴着的大红喜字,无不彰示着这家人红事的喜庆。
是啊,谢明安都娶亲了。
这一世,她终于摆脱了前世的噩梦,谢明安有了自己的妻子,往后他们的生活不可能再有交集,马车驶过,帘子放下,心头那颗压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巨石也放下了。
穿过人声鼎沸的闹街,马车进来镇国将军府。
垂花门前,罗氏身边的贴身嬷嬷李嬷嬷早早的就等在那里了,看见晏欢,她忙上来福身笑道:“二夫人昨儿夜里犯了头疼,因而没有亲自出来,特意叫老奴早早的在这儿候着呢!”
晏欢笑笑,就听垂花门里面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来:“她什么时候舒坦过?每逢来人,不是病了就是有事脱不开身,我看她现在是越发不济了。”
这话音刚落,李嬷嬷面上就是一沉,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秋香色广袖袄裙,带着同色昭君套的柳氏扶着丫鬟的手,雍容的走了出来。
晏欢已经两年多未曾见她了,却感觉这两年多她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变。
“三舅母!”
晏欢笑着同她行礼。
从前对于这个说话有些尖酸的三舅母她是很不喜的,可与二舅母罗氏的惺惺作态假模假样一比,柳氏这些毛病也就无足轻重了。
她倒不是同谁更亲近,在将军府,除了她的外祖父和已经过世的外祖母,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相信,她自然也不会对谁抱有格外的亲近之心。
柳氏“啧啧”两声,上前拉了她,“哎哟哟,这才两年不见,真是个大姑娘了,你再等个一两年,三舅母怕是忍不住你来了!”
李嬷嬷鼻息微重,轻咳两声,“表小姐同老奴这边走,想必二夫人都快等急了。”
说完绕开柳氏就要走。
看到这里,晏欢若是还看不出二舅母和三舅母之前的那点光火,那她就真是太蠢了。
看来这两年罗氏的日子也是水深火热呀,否则就凭柳氏这样挑衅,早就挨了嘴巴子了,只是李嬷嬷不敢动手!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罗氏站不住脚啊!
至于发生了什么,晏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和罗氏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罗氏过的好不好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把一手好牌打烂,谁也拦不住。
当初罗氏选择袖手旁观,而今她也可以隔岸观火,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屋里,罗氏果然一身素净坐在那里喝茶,晏欢进去时,正听见薛容兰挽着罗氏的胳膊好言相劝:“母亲你别这样,父亲他想干什么你也别拦着他,如今祖父回来了,父亲也会有所收敛了,母亲若是说的太多,反倒让人抓着说您的不是……”
罗氏听着这话眉头一皱,正要说话,靛青色的毡布帘子一掀,晏欢走了进来。
薛容兰看见晏欢,笑容浅浅的上前行了一礼,少了小时候的亲密,多了些长大后的疏离。
晏欢不以为意,笑着同薛容兰寒暄几句,上前给罗氏行礼,
罗氏强颜欢笑,却把晏欢吓了一跳。
当初那张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颜,如今竟然变得沧桑至此,罗氏看起来比她母亲还要显老,尤其是两眉间深深的皱痕,不笑时也皱着,这么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哪里还有罗氏当初的半点风采!
想到方才听见的只言片语,晏欢抿了抿嘴。
中午,将军府几房人一起用午膳,她不见二舅舅,一问才知道,原来外祖父能回来,是因为二舅舅主动请缨替父守边疆,早几个月就启程离京了。
晏欢释然,原来是才不久的事,郁州距京太远,何泉应该是知道她要回京,怕信送不到,这才没有告诉她吧。
柳氏就笑着开解罗氏:“二嫂也别烦心,二哥身边有秋姨娘伺候着,虽年纪小些,可我看未必没你周到。”
这话是开解吗?这简直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后再狠狠的补上一刀啊!
薛容兰有些听不下去了,想要出口说两句,却被罗氏桌下的手紧紧按住。
外祖父洗了手一边擦着帕子一边进屋来,看起来心情不错,三舅舅就笑问这是有何好事。
薛老将军笑的胡须都吹了起来,坐了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却是件好事儿。”
老顽童还卖起了关子,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到到底是何事,他这才笑着开了口:“今儿朝堂上,千禄侯被皇上打了鞭子,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第一次在朝臣前动手打人!”
晏欢嘴角抽抽,千禄侯手握实权,这些年横行霸道惯了,又和权臣联姻,皇帝忽然发难,要说单单是为了昨儿那件事,这显然不太可能。
她本想等会儿问问外祖父,谁知道老人家笑着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大家。
“从前我觉得太师太霸道,手揽太多要务,危害社稷,如今倒是我眼见短了,太师实为正义,路见不平之辈。”
怎么还和太师扯上关系了?她想到谢家那事儿,不禁心头一跳,无端端的又想到那根腰带,登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热火上烤似的!
“这事儿要不是太师,千禄侯今儿也挨不了这顿打,真是一想到千禄侯那老东西被抬出宫的样子,我就觉得通体舒畅!啊不说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冷了。”
除了晏欢和坐在上位的薛老将军,大家都有些咽不下。
这事儿已经不单单是和千禄侯别苗头了,而是牵扯到党派之争了,今日太师出头让皇帝打了千禄侯,若是将军府跟随太师一派也就算了,若是不……那他们以后还敢走夜路吗?
罗氏一顿饭没吃多少,回去后头疼更厉害了,连夜里还请了郎中来。
柳氏还好,晚上躺在床上,她和丈夫商量:“我看德哥儿还小,咱们不如请了西席在家教他,正巧二房几个哥儿也一起了,也算有个伴儿。”
薛荣安敢说不吗?虽知道妻子打的什么主意,可他也不敢挑破。
太师宠妻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