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白眉招待她们。
白眉看了薛氏一眼,又看了晏欢一眼,含蓄的道:“我家六妹妹是婆母的掌上明珠,这婚事如今不急,想要相看个合适的人家是可遇不可求的。”
好一个可遇不可求的。
晏欢笑着点头,忽然提及苏家六小姐擅长作诗的事情。
“我有几幅扇面,想提几首好诗,可总是找不到合意的,想找六小姐讨教一番,从前我与六小姐也曾在宫中相处过,知道她最是热心肠的人,想必她不会拒绝吧?”
白眉一愣,不由暗骂大嫂溜得快,留她一个人在这边应付,又拧眉想着作诗的事情。
婆母只叮嘱她们将人打发了,并未说能不能让人去见六妹妹啊。
“那就劳烦二夫人了。”
晏欢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客气的笑道。
白眉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带人去了苏芸儿的屋子。
薛氏对女儿的行事有些不解,不是过来提亲的吗,怎么好端端的扯到扇面子作诗上面去了,莫非其中另有玄机?
苏芸儿没想到晏家的人直接被领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嗔怪的看了一眼嫂嫂,还是笑着把人请进了自己的院子。
晏欢一拿出那扇面子,苏芸儿的脸色就变了,却故作不知,道:“这不是已经提了诗了吗,大少奶奶这是?”
想到从前姐妹相称,如今做出这番疏离的样子,晏欢心里也有数了。
“那六小姐觉着这诗如何呢?”
苏芸儿看着上面的诗,正是晏皓之前写在墙上的那首诗,心知自己和晏皓的事情让晏欢也知道了,她这是在故意试探她。
“这诗好是好,就是有些刚直了,过刚易折。”
晏欢笑着点头,“六小姐果然是聪慧之人,的确,过刚易折,太执着于一件事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我会叮嘱作诗人,过刚……易折。”
离开了苏芸儿的院子,晏欢直接和母亲一起离开了苏家。
“弟弟的亲事另做打算吧。”
马车里,晏欢轻叹一口气。
苏家摆明了瞧不起弟弟,若是舔着脸求娶,也是没有结果的。
薛氏也看出了苏家避而远之的态度,点点头没说话。
一下马车,就看见站在垂花门处的晏皓正翘首以望。
看见母亲和姐姐回来,立刻就迎了上去。
晏欢看他一脸期盼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这门亲事不妥,母亲会为你重新物色人选的。”
薛氏看着儿子,抿了抿唇。
晏皓脸上的神色一僵,想说什么,可看见母亲脸上的疲惫,姐姐目光里的无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曹嬷嬷慢走了两步,对晏皓道:“四少爷,苏家小姐那边苏夫人应当是另有打算的,您……”
“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苏家这门亲事不成,在晏欢看来并非坏事,苏家当初送女儿进宫一事就不难看出,苏家如今是在为苏家子弟铺路,苏家的姑娘以后十之八九是要进宫的。
试问这样的人家如何看得上一个尚未入仕的女婿?
苏家,白眉也有自己的盘算。
她虽是苏家媳,可也是白家女,白家因弟弟的事情陷入困局,得苏家帮扶,如今才算有了些许起色,可苏家能帮多久呢,他们到底只是看在她的份儿上,加之夫君去说好话的才答应的。
可若是她能凑成这桩亲事,或许就能让晏欢松松手了,只要晏欢不让人继续挤兑他们家的生意,那1他们就还有活路,也不至于一直要让人帮扶不是?
念头一转,白眉去了婆母苏太太处。
晏欢有些疲惫的回了傅家。
一进屋就看见半撑着脑袋坐在花厅里的二太太和纪氏。
“玄哥儿媳妇,你可回来了!”
看见晏欢,二太太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拉着晏欢就是一通诉苦。
晏欢有些累,却还得敷衍她,“此时我会同夫君商量商量的,二叔母就别担心了,想必淑媛妹妹此时也难受吧,二叔母该多去宽慰宽慰她才是。”
“宽慰她?!不知廉耻的东西,连累阖家姐妹,没有三尺白绫勒死她已经算是轻松的了,还要人宽慰他?”
晏欢被她陡然一转的语气惊了一惊,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二太太见她这神色,抿了抿嘴,恢复了方才的苦闷之色,“此事二叔母就摆脱你了啊,玄哥儿媳妇啊,你一定要帮帮二舅母啊!”
晏欢点着头,心里却一片冰冷。
帮?怎么帮,此时就算是傅玄出面,只怕也难以挽回了,做出这等丑事的事傅淑媛,却要别人为她收拾烂摊子,当真搞笑。
这边二太太刚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渲墨堂,那边三少爷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
晏欢眉尖微蹙。
这一家子是商量好了的吗。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顾及傅兴到底是傅家的爷,晏欢还是笑脸相迎,让人沏了茶上来。
端着茶拧眉半晌,傅兴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晏欢,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
可想到这件事关乎妹妹的一辈子,傅兴咬咬牙,“嫂嫂,我知道这件事原本不该开口,可咱们是一家人,骨肉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媛儿的事情……”
他看着晏欢那张言笑晏晏的面庞,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嫂嫂,还请你和大哥垂怜媛儿吧!”
晏欢抿了一口茶水,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几分。
“这件事…小叔你该知道的,淑媛是二房的姑娘,这件事又已经闹开了,你说若是想息事宁人,也只有让两个人直接成亲把事儿圆过去,可说起来还是不好听啊……”
傅兴听见这话,脸色也有些变了,让妹妹一个千金小姐嫁给他身边的常随?这…这说出去只怕更令人耻笑!
“嫂嫂,此事行不通的,且不说他只是个下人,就算是个平民……哎呀!”
他一甩袖子,急的失了态。
“嫂嫂对不住,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此事可如何是好啊!”
晏欢也看出傅兴是真的着急,可此事傅玄也叮嘱过她,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小叔也莫急,这天无绝人之路,如今这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咱们还是在家里躲躲风头吧。”
傅兴抬头,目光在晏欢脸上流转,“嫂嫂……”
他看着晏欢,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转而跪倒在地上。
“嫂嫂,你也是我亲自迎进门的,说起来……我与嫂嫂的情分也非同一般的,此事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来麻烦嫂嫂啊,还请嫂嫂能在大哥面前说上一二啊!”
这话说的晏欢眸子一缩,情分…非同一般?!
自己不过是看在他是傅家的爷的面儿上多与他说了几句,他就蹬鼻子上脸,说出这番坏人名声的话来,到底还是她太慈面孔了些!
“小叔说话还是慎重些的好,我到底是你的嫂嫂,看你们这些小辈儿的都是一视同仁的,情分也是如此,有些话出口得三思,莫要让人误会,说出去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这话说的有些疾言厉色,傅兴听着一愣,抬头去看晏欢。
他摇摇头,上前两步,又兀的站住。
“嫂嫂,你没有误会,我对你的心意……”
“住口!”
晏欢彻底沉了脸,腾的站起身,目光犀利的落在傅兴脸上。
“你若是再口出狂言,救你妹妹的事情就想也别想了,以后你大哥若是不在,你就别来渲墨堂了。”
晏欢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花厅。
傅兴站在原地,人仿佛是秋末的枯叶,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会倒下去似的。
晏欢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闷,她没想到傅兴竟然对她这个嫂嫂有别样的心思,难道是她太迟钝了?
不过说起来,若是傅兴没有生出歪心思来,倒是个不错的人,不似晏衍昌之辈獐鼠行事,只希望今日的事情不要落到傅玄耳中才好,否则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归那傅兴是要狠狠吃一亏的,毕竟傅玄可不是吃亏的人。
高嬷嬷方才一直在屋里,那些话她自然也是听见了,此时回到内室,她便打发屋里丫鬟去了别处,关上门同晏欢说起自己的顾虑来。
“此事夫人定要烂在肚子里,那傅三少爷实在没有个形状,今日说出的这些话,能将夫人的名声坏得彻底,往后这人咱们不可再来往了,否则……只怕是迟早得出事!”
晏欢点点头,z这点轻重,她自然是知道的。
在儿子屋里等的团团转的二太太一看见儿子灰头土脸的回来,就知道不好,却还是不死心的拉着儿子问:“你大嫂说了什么?她是不是不肯帮咱们?”
傅兴看着母亲,眼底一片灰色,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二太太记得几乎要摔茶碗了,“你倒是说话啊,你这是要急死人啊?”
傅兴摇摇头,“二嫂说了,此事……她也没有办法。”
“我就知道,她不会管我们死活的,都怪我,还以为她尚顾念旧情,只是碍于你大伯母那边不好开口,没想到私下找她,她也半分不留情面,当初我就不该帮她,啐!”
二太太气的急了,一时间平日里的气度都全然不见,话到末尾还忍不住学着那些市井妇人朝地上啐了一口。
“当初母亲不是也收了大嫂那么多东西吗,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嫂也有她的难处,她到底只是个儿子,若是惹怒了大伯母……”
“你到底是谁生的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七月二十三,临江楼。
江风习习,雕花刻草的六方胖肚如意桌上,冰沙甜水碗冒着冷气,烈日高照,照得江面如碎了的琉璃一般,明晃晃的能闪花人眼睛。
“妹妹莫不是不喜欢这冰碗?尝尝吧,这冰碗可是临江楼的新品,还有这冰皮奶酪也不错……”
白眉笑着将碗一一推到晏欢身前。
晏欢低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匙亲亲的搅动着冰沙碗,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白家姐姐如今怎么忽的改了主意,莫非是苏夫人想通了?”
这好端端的,白眉忽然热情的约了她来临江楼商议苏家与晏家的婚事,得到消息的晏欢当时就愣住了,这之前不是一口回绝了吗,如今怎么口风一转…其中必然是有问题的,她觉着不对劲,过来想看看白眉会说什么。
“妹妹,你我尚在闺阁时就是知心之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我在苏家也是为难,一边是婆家一边是娘家,夹在中间两面受气,这一年来娘家境况艰难,常需婆家扶持才能维持日常的用度,我也是……”
白眉说着,捏着湖蓝色芙蕖出水的锦帕擦了擦眼角,长叹一声。
“婆母是有些看不起晏家,觉着如今的晏家支离破碎,已然没落了,可我却觉得,只要这晏家有妹妹在一天,就不会没落了去,若是姐姐愿意,我回去就极力劝婆母改变主意,定要铸成这桩姻缘!”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那就摆脱姐姐了。”
晏欢笑颜眉开,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
白眉看着,心下冷然,想必是一直等着她来开口吧!
出了临江楼,晏欢钻进有些闷热的马车里,银珠也钻了进来。
“这苏二夫人真能劝得了苏太太吗?”
晏欢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没有回答银珠的话。
而傅家对面的茶楼里,晏珍看着进了傅家大门的马车,眼神一寒,转头看着二太太:“你若是答应此事,我有的是法子帮你,可若是不愿意,那你的女儿,只怕就只有两条路了。”
二太太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声音颤抖:“哪……两条路?”
晏珍轻轻吐出一口气,“要么就是以死明志,要么就是剃度出家,青灯古佛一生,二太太自己选吧!”
晏欢回了渲墨堂,立刻就修书两封,一封让人送去将军府给了母亲薛氏,一封送去了宝钗楼给了何泉。
苏家这门亲事,她不会答应,弟弟这些日子也渐渐沉稳下来,没有再提及苏芸儿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少年人的儿女情长,长情的总是少数,大多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不堪一击的。
太师宠妻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