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嗬!”
“啊咂!”
夜晚,漆黑的一座院子里传来好像在练功的声音。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劈柴?!”林野一边怒喝一边用手掌继续劈柴。
“……”萧杜停下脚步,抱着一大捆劈好的柴。
两人望向坐在墙角和沈苏苏聊得笑逐颜开的宋昊,萧杜怒从中来,把手中的木柴投向宋昊:“你还有脸坐在那里休息?!”
八天前——
女帝怀疑即将回国的大皇子窃取了苍虞国的一幅很重要的帛画,所以安排林野和萧杜暗中跟踪大皇子,命他们在大皇子回到元烈国之前,把他窃走的帛画带回长平宫。沈苏苏听闻此事,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出去游玩,便央求女帝让她也去跟踪大皇子。至于宋昊,他从沈苏苏那里听来可以出去玩,立马修书一封,让自己那当丞相的爹去给女帝说,他也要为苍虞国尽一份绵薄之力,早日把帛画拿回来。
于是,这一行四人打扮成普通平民的样子,一路跟踪大皇子来到了这边陲小镇。
“啊,这个好可爱,我要这个。”沈苏苏跑到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前,手中拿着一个小木偶爱不释手。
“呀,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去看看!”沈苏苏又跑到波光粼粼的湖边,举目望向远处的青山。
“哇哇哇,这个我好喜欢!”沈苏苏又突然跑到卖向日葵的小摊前,抱起一大捧向日葵笑得很开心。
“公主,我们不是来旅行的!”林野把沈苏苏拎到一边。
这个边陲小镇与苍虞国都城内的气候不一样,虽然已是初冬,可是气温仍然像夏天那么热。沈苏苏边走边玩了半天,嚷着又渴又饿要休息,大家随便进了一家客栈。吃饱喝足后,掌管钱袋的宋昊一摸衣袖:“钱袋掉了……”
掌柜的一听他们四人没钱付账,就把他们全部扣押起来:“你们帮我劈柴洗碗,什么时候能抵清饭钱了,什么时候就放你们走!”
沈苏苏满头大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专门挑贵的菜点了。
四人被迫暂时在这家客栈里打工。
第三天,天刚擦黑时。客栈里前呼后拥来了一大群人。正在当店小二的宋昊,一眼就认出那是乔装打扮的大皇子一行人,赶紧跑到后面院子通知正在干活的同伴们:林野撸起袖子正在劈柴,萧杜拴着围裙正在洗碗,沈苏苏撩起长裙正在踩洗衣服。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这苦日子要到头了。
大皇子一行人来到店里,把店里的其他客人全都赶走后,自己坐了满满五桌人。沈苏苏他们一个脑袋重一个脑袋躲在门后偷看:他到底把那幅帛画放在哪里了?
沈苏苏用手指指大皇子放在脚边的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小声问:“是不是放在那里面了?”
林野看了一眼:“不会,陛下说丢失的帛画好像是某座城池的地图,由于库房帛画太多,清点时只是发现数量对不上,陛下已经命人在详细查找到底丢了哪一幅帛画。如果是地图,那么重要的东西不会随便放在脚边的。”
萧杜发现大皇子时不时就会摸一下胸口:“他会不会把东西放在胸口了?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摸了不下十次,他胸口里面肯定藏了贵重的东西。”
宋昊说:“有点像……”
“你们一个个不去干活,蹲这里干什么?!”脸上贴着一大张狗皮膏药的掌柜兼厨师叉着腰在他们身后吼道。
四人回过头,眼神凶狠:“把衣服脱了!”
掌柜吓得结结巴巴:“你们、你们可不能欺负我,再说了你们人多我也扛不住啊……”
“废话那么多!”林野一巴掌拍晕了掌柜,把掌柜的衣服脱了自己穿上去。
“掌柜哪里去了?等那么久,怎么一个菜都没有上?”大皇子的下人开始催饭了。
林野走了出去,大皇子觉得有点眼熟:难道好看的人都长得相似,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
“客官请先喝茶,菜马上就好了。”林野一边为大皇子倒茶一边对萧杜使眼色,让他去对面的客栈点菜送过来。
大皇子出其不意地抓住林野倒茶的手:“这位掌柜好生俊俏,陪我一起吃饭吧!”
“我去你的!”林野一把掀翻桌子,坐在周围的大皇子的侍从“哄”一下围了上去,嚷道:“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吗?!”
沈苏苏和宋昊脸色一变:完了,这下暴露了。
“这蟑螂居然敢爬到公子的桌子上,看我踩不死它!”林野压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一只脚反复摩擦地踩着地板,装作踩蟑螂的样子,问大皇子,“公子,没吓到你吧?”
大皇子换了一张桌子,对林野抛了个媚眼:“掌柜的,你还是先给我上菜,等我吃饱了我们再慢慢聊。”
林野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转身回到后院,双手拎起宋昊的衣襟把他扔到店里:“你去!”
宋昊摇摇晃晃端着酒走到大皇子身边:“客官,请品尝今年刚酿造的梅子酒解解渴。哎呀,我踩滑了……”宋昊装作摔倒,把手伸向大皇子的胸口,想偷回那张帛画。
大皇子顺势把宋昊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你们店里的人怎么都长得那么俊俏?你还这么主动,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就往宋昊脸上亲了一口。宋昊刹那间石化了,灵魂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了,他目光呆滞,毫无知觉地假笑着,僵硬地走到后院,僵硬地解下腰带往树上挂,再僵硬地笑着把脑袋往腰带里伸,伸了好几次没套上脖子,还在努力中……
去对面客栈叫完菜回来的萧杜,一回来就看见宋昊诡异的笑着想上吊,问沈苏苏:“他怎么了?”
沈苏苏答道:“受到惊吓了,你把他弄下来,我来叫醒他。”
萧杜制止了宋昊的愚蠢行为:“你还像不像个男人?动不动就上吊!”
“你不懂他的伤悲,就像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林野幽幽说了一句,同时打了个寒颤。
“你又怎么了?”萧杜扶着宋昊,不解地问林野,“一点精神都没有。”
沈苏苏抡圆了胳膊,啪啪两个大耳巴子抽到宋昊脸上:“醒醒好吗?再不醒就把你绑起来送给大皇子了!”
宋昊惊慌地捂着脸:“公主,我醒了,不要把我送给大皇子。”
沈苏苏安慰着他:“你别害怕,我不会把你送人的。剩下的事就交给小王爷吧!”
“等等,什么叫做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萧杜见宋昊清醒过来,不再扶他,走向沈苏苏,“你知道我很讨厌大皇子的……”
外面又响起拍桌子的声音:“你们这是什么破店,半天也不来个人伺候?赶紧准备洗澡水,我家公子要洗澡!”
沈苏苏,宋昊和林野看向萧杜:“该你去了。”
萧杜愣了一下,咬咬牙,伸手把晕迷不醒的掌柜脸上的狗皮膏药一揭,往自己脸上一贴,故意龇牙咧嘴扮丑走出去了:“客官,你随我上楼,我马上去帮你准备洗澡水。”
“这地方那么热,跳河里洗洗算了,还要让老子给你准备洗澡水。”萧杜心里边骂边带着大皇子朝二楼的客房走去:“客官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提水上来。”
大皇子离“膏药男”远远的,觉得他长得歪瓜裂枣般难看就不说了,关键是脸上还长着脓疮贴着膏药,万一要是传染给自己就麻烦了。
萧杜下楼去后院打水,林野和沈苏苏拉住他:“你要趁大皇子洗澡的时候把帛画拿回来,只要帛画一到手,我们立刻就回去。”
“你们的意思是……”萧杜黑着脸。
沈苏苏和林野点点头:你懂的。
萧杜便愤懑不满地拎起两大桶水去了二楼。
大皇子见“膏药男”拎上来的不是热水:“怎么全是凉水?”
“膏药男”很不客气:“咋的?还想我用手掌生火给你加热?这地儿热得老子恨不得光着身子上街,你还要热水洗澡,你热傻了吧?”
大皇子一怔:“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萧杜愣了一下:糟了,露馅了!随即转变了态度,笑道:“客官我和你说笑呢,后院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我这就去给你拎上来。”
看着萧杜又下来了,沈苏苏和林野迎上去:“得手了?”
萧杜摇头:“他要热水。”
沈苏苏赶紧把一个烧热的水壶递给萧杜:“你动作快点,我们想回去了。”
等萧杜再去二楼大皇子的房间时,大皇子已经在屏风后的木桶里泡着了:“也是,这里热得和我家乡差不多,冷水洗着也不难受。”萧杜看见大皇子的衣服乱扔在地上,而那幅帛画就在大皇子的眼皮底下放着,暂时不好拿。
“谁?”大皇子问了一声。
“给你送热水的,”萧杜哐当把水壶往地上一放,故意说,“我出去了,有事你再叫我们。”萧杜看了一眼四周,觉得屋里那个大衣柜能藏住人,他便蹑手蹑脚打开衣柜钻了进去。萧杜刚钻进去就差点吓得叫出了声,衣柜里已经躲着个一丝不挂的光头男人。
“你是谁?怎么钻到我的店里来了?”萧杜现在已经反客为主了,自己把自己当成这家店的老板。
光头男做了个求饶的动作:“我是修窗户的,刚才我正在你邻居家修窗户,天太热了,见他们家屋后有个水池,便想进去凉快一下。哪知道刚脱了衣服,他们家男主人就回来了,家里就只有我和他家娘子,我害怕说不清楚,就逃到你家客栈先躲一躲。”
萧杜满脸疑问:“不会那么巧吧?”
光头男:“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话说,你既然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你躲进衣柜干什么?”
萧杜说:“我听我家客人说衣柜里有人,所以我就进来看看咯。”
光头男疑惑地看着萧杜:“掌柜的,你脸上长疮了吗?”
萧杜一把撕下那张膏药:“现在好了。”
外面响起大皇子训斥下人的声音:“下面赌钱的给我安静一点,我要休息了,别打扰我睡觉。”
估计大皇子最近连日赶路太困了,没多久就听见他的呼噜声。
萧杜偷偷摸摸从衣柜里出来,看见那幅帛画就放在大皇子的枕头边。萧杜屏住呼吸,悄悄靠了过去,他的手刚摸到帛画,就听见大皇子磨着牙说梦话:“小王爷,你长得真好看……”
吓得萧杜手一抖:死变态!
那个光头男爬出了衣柜,看见地上大皇子的衣服,暗喜:刚好我没衣服穿,穿他的好了。
当萧杜把那幅帛画轻轻拿起时,手一下被大皇子抓住了:“小王爷果真是你!你是来送我的吗?”
萧杜一拳就把大皇子揍成了熊猫眼:“我是来送你归西的!”
楼下,宋昊和林野还有沈苏苏拿着从掌柜身上搜来的钱,买了一点迷药放在茶水中,已经把大皇子的手下全迷晕了。黑暗中,林野隐约看见有个人影穿着大皇子的衣服跑下楼来,想起被大皇子摸手的事,林野气愤得飞身一脚踹在那黑影身上:“敢占老子便宜!”
宋昊顺手抄起店里的凳子,一下砸在那黑影身上:“你这个无耻之徒,居然非礼到我头上来了,我打死你!”
被揍之人,哀嚎着抱头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是你家娘子先勾引我的……”
宋昊和林野停了手,点燃油灯一看:咦,揍错人了。
沈苏苏凑过来:“大皇子你什么时候剃光头发了?”
这时,楼上传来大皇子的惨叫声:“小王爷,我把东西还给你还不行吗?”
林野,宋昊,沈苏苏顾不上那个光头男了,赶紧跑上楼。只见萧杜手中抓着帛画,脸色惨白,随时要晕倒过去的表情,大皇子也脸色惨白,倒在地上,嘴里说着:“我在宫中看见的,觉得很可爱,顺手就拿走了,你如果不愿意送给我,我还给你……”
萧杜像是被雷劈过,目光呆滞,笑容诡异地把手中的帛画递给林野,然后僵硬地走下楼,僵硬地走到后院,僵硬地解下腰带做出要上吊的动作(跟之前宋昊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沈苏苏跳上去给了萧杜两个耳光,萧杜都还没清醒。
“他怎么了?怎么受到那么大的打击?”沈苏苏问林野。
“你永远不懂他伤悲,就像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林野还是那句老话,叹口气看了一眼帛画,又把帛画拿给宋昊,“你看了就收起来,还是不要让公主看到好……”
宋昊接过帛画打开一看,原来大皇子顺走的帛画不是城池的地图,而是萧杜婴儿时洗三礼的一幅帛画。那是萧杜刚出生没多久时,萧齐心命人画的帛画,画完后就派人快马加鞭送到都城,呈给女帝过目,分享他又当爹了的快乐。帛画末端,还写着一句话,并且盖着萧齐心的金印:谁若有缘见了这幅画,就是萧家十八子的有缘人,他日可凭此画嫁到我家。
沈苏苏没有看到帛画上的图,又急又好奇地围着宋昊转圈:“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到底画的是什么?”
宋昊把帛画叠好放入袖中,然后坏笑道:“没穿衣服的小王爷,你要不要看?”
清晨,有辆马车疾驰在路上。
萧杜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沈苏苏担心地摸摸萧杜的额头:“不要紧吧?”
宋昊笑道:“没事,我来治好他。”
宋昊和萧杜面对面坐着,大喊:“小王爷,公主把你的那幅画抢走了!”
“啊?!快还给我,不要让公主看到!”萧杜立马红着脸跳了起来,头却被马车的木顶撞出了一个大包。
林野忍住笑,看向马车的窗外:那幅画关键部位画得很夸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