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抓住绳子,没时间了.......”吴乐一声大喊,晓露才在慌乱中回过神来,并迅速抓起绳子,用力地在右手腕上裹了几道。就在这一瞬间,雪地车因下面冰裂而失重,和两面的冰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一下就坠入了无底深渊,晓露被绳索拉着腾在了半空,她下意识的往下看,下面哪有雪地车的影子,只有瘆人的幽光......吴乐一声吆喝,众人齐心协力把惊魂未定的晓露拉了上来。
到了冰上,晓露脑袋蒙蒙的,整个人都是虚脱发软状态,吴乐一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晓露则是在吴乐怀里瑟瑟发抖。
大家见晓露有惊无险的上来都激动不已,最终一个都没有少。吴乐焦急地叫人拿来氧气给晓露,吸了几口才慢慢缓过神来。
经过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大家已经疲惫不堪,吴乐却丝毫不敢放松。虽说火山已停止喷发,这里始终离火山不远,不是久留之地,温度显示零下60多度,风也很大。目前对冰下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万一下面还有热能后果不堪设想,他决定寻找安全的地方,再作打算。
他们把物资都放在了雪撬上,童教授年龄大,就安排他坐在了上面。众人拉着一雪撬的生活物资在茫茫冰架上寻找出路。
走了几个小时,大家都被冻得说不了话,风也渐渐小了,约有五六级。在南极这样的风力算是最小了,即便这样小的风刮在脸上也生疼。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他们看到前方一座座低矮的丘陵地带,不算高,又能背风,而且从天上看视野也好,就决定在这里歇息,多搭几顶帐篷,这样如果有救援飞机飞过也能很快发现。
队员们都不知疲惫,在吴乐的带领下忙着搭帐篷,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年龄小的队员看着都让人心疼,稚嫩的脸上被紫外线晒得脱了一层皮,脸上呈现的是与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对于他们来说,活着才是最大的愿望。
很快就搭好了三顶帐篷,晓露也是心细,把车箱里能带的都带了出来,最可喜的是带来燃料,能烧的东西也带来了,虽然解决不了什么,这种环境里有这些就是奢侈的。
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喝了雪融水,重重地汽油味让人作呕,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
这两天水喝得也很少,只为了不想在户外解手。在南极户外解手是很痛苦的一件事,随时都能冻掉屁股。
有了帐篷,晓露也可以单独在里面做自己的事了,科考队只有她一个女的,来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女人,而是和他们一样,她也不希望科考队给她特殊照顾。
经历了生死,现在暂时可以卸下紧绷着的心情,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女人,也会害怕......
今天已经是他们离开基地第三天了,危险始终没有离开他们,吴乐心里仍然不敢有一丝松怠,如果12小时内无人来救援,很快就会冻死在这里,这点燃料和氧气撑不了多久。为了节省燃料,大家全部围坐在一个帐篷里,仅管这样还是冻得不行。
吴乐组织大家把各自随身带的东西,除了身上衣服,其他东西包括救援绳索之类的全部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雪地上。这是他们最后一搏,茫茫冰架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些救援设备已经毫无用处,不如让它们发挥最后的余热,目的是方便救援飞机能看到。SOS是写不了了,在雪上写,光线太强飞机上也不容易看到。
晓露一直陪着童教授,这一路的艰险走来,再绝望,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不看一眼,总是沉默,状态也不太好,头发凌乱,嘴唇干裂,让晓露很忧心。
晓露出去取雪时遇到了吴乐和包子,他俩正在外面忙着整理被风刮跑的求救信号物件。这会儿风力又开始加大,这些东西很容易被风吹跑,他们决定用钉子固定在冰上,这样比直接放在上面压一块冰要好。
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对方的脸,见晓露在取雪,包子走了过去问道:
“童教授现在还是不说话?”晓露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平时话那么多,那么自信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包子也很无解。
“出了这么多事,可能是自责吧......”
包子听完很不屑,“他会自责?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看是有什么想法吧......”
“你有完没完,人都吓得不说话了,你还在这里揪着道听途说的事情不放,我们现在这个情况,能活着就不错了,他还能有什么想法?”晓露很气愤,数落了包子一番。
“好,好,不说了,氧气有限,来,我帮你取冰.....”说着伸手拽下晓露手上的盆。
晓露不再说话,两个人在沉默中铲着冰雪。这次经历也让包子成熟了许多,除了对童教授还耿耿于怀之外,其他的事他也不会不经大脑考虑,随口就说了,懂得了把握分寸。
......
“快看,有飞机,是救援飞机来了......”这时候吴乐一声大喊,声音有点嘶竭,吓得晓露和包子扔掉了装冰的盆。
只见天上有两架救援直升机飞过,晓露像疯似的追着直升机跑,帐篷里的队员也都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那呼叫声与晓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的直接扯开了脖子上的围巾拼命地向天上扬,几乎是哭喊着追着直升机,无奈直升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盘旋了一圈就飞离了这里。
队员们绝望地瘫坐在冰架上,这是他们最后的求生希望,看着直升机又飞走了,他们知道再回来的可能极其渺茫。
吴乐更是绝望,已经在火山喷发中失去了五人,他不愿这些队员再有危险,这是他作为科考领队以来最痛心的一次,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活着。听着他们一个个撕心裂肺地哭喊,吴乐有点崩溃,几天前他们还是受人尊敬的专家学者,如今却为了活下去在拼命挣扎,每一声哭喊都在撕碎他的心......但是在他们面前自己不能有丝毫绝望的神情,哪怕一点都不能有,这是责任。
许久他们才回到了帐篷内,一个个冻得气喘吁吁,脸眼泪和鼻涕都冻住连在了一起,胡子眉毛也挂上了冰霜,都围坐在火盆前一言不发。
“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家.....”吴乐哽咽地说道。
“怎么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生物队刘老师喃喃地说,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都是你们生物队,非要找什么狗屁的冰河时期生物层,在基地已经发现,可以继续钻挖证实,可你们还要去找,这下好了,因为你们我们队已经死了5个人,是不是把我们地质队全部陪葬你们才开心啊?”地质队的其中一个专家已经顾不得其他,大声地数落着生物队,童教授仍旧沉默不语紧闭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还有你,一路上不说话就能逃避责任吗,你就是罪魁祸首......”他把矛头指向了童教授,地质队里有几个在附和,吵闹声听着让人很窒息。
“够了,这个时候还吵吵闹闹,省点力气,都不想活了吗?”吴乐实在听不下去就打断了他们。
“想活,能活得了吗?救援飞机也走了.....”其中一个年轻地质队员说道,说完就哭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吴乐也很难过,救援飞机飞走没发现他们,他也没有料到。这里的温度太低,氧气稀薄,想带着大家走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磁场紊乱通讯失灵又没有阳光,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大家不要灰心,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如果救援飞机是飞过去找我们的话,他们一定还会再飞回来,所以我们就等待他们飞回来,只要把握住,我们就还有希望,大家千万不要放弃。”吴乐兴奋道。
这一句犹如黑夜里的一抹光,一颗救命稻草,让队员们都又燃起了希望。
几个小时过去了,队员们每隔几分钟轮换着出来看有没有飞机经过,有的人直接等上半个多小时一直在仰望着天空,冻得喘不上气,手脚麻木也没有放弃,却依旧看不到救援飞机的影子。
燃料即将燃烧怠尽,有的队员冻到最后气若游丝,能穿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身体仍然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队员里身体最好的是吴乐,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还能勉强来回进出帐篷,去看救援飞机是否回来。
晓露也虚弱得很,坐在帐篷里已经动不了了,还能说话;童教授却已经人事不醒,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一句话反驳地质队员的辱骂。
生物队员们紧簇在一起相互取暖,这样也是杯水车薪,也许是在生命的最后,能这样紧紧相拥,在心理上也是一种安慰。
外面的风有点大了,吹得帐篷呼呼作响,感觉下一秒就要吹跑帐篷,帐篷内的队员此时已无力再管这些。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有的人嘴里胡乱地说着话,基本都是关于远在国内的亲人,这种现象也许是人之将死之前的本能反应吧。
没过多久,队员们大部分被冻得昏死过去,没有一丝生气。这时候突然刮了一阵大风最终还是掀开了他们的帐篷,吴乐想把帐篷再拉回来,无论使多大劲都是徒劳。有的人虽清醒着却没有力气去帮吴乐,整个人和冰已经冻为一体,身体除了大脑,其他已经僵住。
吴乐还是没有抓住帐篷,被风吹远了,再加上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很低,已经无影无踪,回头看看围坐在一起的队友们,都坐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厚厚的防护服上已经挂满了冰雪,他努力地爬过去,想要叫醒他们,除了晓露和包子还能说出点话外,其他人已无半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