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阳镇,破旧而宁静,夏日的阳光在天空肆意挥洒,镇的人却是云淡风轻,甚至还会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变成了一个避暑的好去处,但并不适宜长久居住,因为寒意会不断侵蚀人的身体,这种寒意不像来自身体外面的那种,可以加衣生火驱寒,这种寒意像是来自灵魂深处,不可捉摸。
一幢三层的小洋楼里传出一阵阵的谈笑声,给这片宁静带来一丝生气。
“现在的男人啦,没一个可靠的,潦倒的时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一旦发达了,哪个不是沉迷到酒色之?”一个打扮时髦的少妇晃着手的酒杯,妖娆的倚在沙发。
“嘿嘿嘿,花姐是不是又想到哪个负心汉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挽着花姐的手推搡着,脸蛋清秀可人,谈笑间溢着一脸幸福。
“小雪,你得瑟吧,等到哪天你的天哥哥拥着其他女人的时候你哭去,可别怪花姐我没提醒你。”花姐呡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
一个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子端庄的坐在花姐斜侧的沙发,眼睛里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被伪装的笑脸掩盖下去,手指摩挲着衣袖笑道:“花姐是个过来人,可谓是阅人无数,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才不呢,天哥不是那样的人,我看呀,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相信天哥。”
小雪嘟着嘴说道。
花姐:“这还不简单,试试知道了,不知道你敢不敢。”
小雪好的问道:“这个要怎么试?我还是相信天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黑色连衣裙女子眼闪过一丝狡黠:“夏雪,你不会是怕了吧?也对,其实男人嘛,还不都是那样,知道好了。”
小雪蹙起眉头:“花姐,你说要怎么试?我不是不相信天哥,我只是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们的感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在通往消阳镇的东通高速,一辆白色小车如流星划过,车一清俊的男子双手紧握方向盘,清澈的眼神有着一丝慌乱,脸色略显苍白,右脚踩紧油门似乎恨不得插翅飞向消阳镇。
天予刚接到女朋友夏雪的电话,电话里头夏雪的声音非常惊慌,匆匆的说她在消阳镇废弃的瓷砖厂边看见有人在行凶杀人,并被行凶者发现,然后挂断了电话,之后再联系不了。
消阳镇废弃瓷砖厂边车路,“吱兹”一声,一辆白色小车停了下来,“嘭”的一声车门被大力踢开。
天予下车来审视着这幢六层楼高的废弃瓷砖厂,三楼的窗户边正冒出袅袅炊烟,并有一黑衣男子不时探头出来左右张望,这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这间工厂被废弃后从没听说有人居住,而且那黑衣男子的行为给天予一种直觉,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天予不再犹豫,找一个背角的地方偷偷潜入了工厂,来到冒烟的三楼,蹑手蹑脚去到冒烟房间门口,偷偷从门缝向里瞄去。
里面很乱,地四处散着垃圾纸屑,靠着墙角,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子被绑在椅子,头被套着头套,看不到面目。
天予心里顿时一阵紧张,又不免有些激动,看来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房间里还有一黑衣男子叼着根香烟来回的踱着步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天予在门口焦急的思索着,门口离墙角的距离有些远,从门口闯进去肯定会被发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等着那黑衣男子靠近门口的时候突然冲进去制服他。
天予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个猎人一样紧盯着黑衣男子的动静。
“嘀嘀嘀嘀嘀”突然一串手机铃声打破这片沉寂,天予暗道一声该死,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事已至此,看来只能硬拼了。
“谁?谁在外面?”黑衣男子惊慌的操起墙边的铁棒吆喝道。
天予掏出手机,飞一起一脚撞开了门,将手机迅速掷向黑衣男子头部,人跟着一脚蹬向门框边,借力朝黑衣男子窜去,多年的飞镖总算没有白练,手机正好砸黑衣男子眉心。
黑衣男子一声惨呼,左手捂着鼻梁,右手挥舞着铁棒劈头盖脸的朝天予袭去。
天予心里一喜,他最怕的是黑衣男子不顾一切去挟持人质,那时投鼠忌器再救人会困难很多。
天予自幼在孤儿院长大,靠着自创的一套格斗技巧一步步成为孤儿院的孩子王,应变能力及身体的灵活性自是优人一等,只见他稍稍侧过身子躲开袭来的铁棒,右手肘顺势撞向黑衣男子胸口。
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撞得向后抛飞出去,“哐当”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天予没有丝毫犹豫,飞身前一脚踩住黑衣男子持铁棒的右手,右脚膝盖单跪顶住黑衣男子胸口,抡起拳头狠狠的在黑衣男子左脸颊来了一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黑衣男子连喊话都来不及被击昏过去。
天予忙捡起手机来到被绑女子前,伸手揭开女子头套,揭开头套后,天予表情瞬间凝固,“你,你怎么不是雪儿?雪儿呢?”
“唔唔唔。”凌乱的头发盖住了被绑女子的半张脸,却仍难掩盖那出众的容颜,慌乱的眼神满是恳求,嘴巴被胶带封死,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天予皱起眉头,撕开女子嘴的胶带。
“求求你,救我。”女子虽然没有看见刚才发生的事,但听到的响声跟现在看到的让她很快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天予心多少有些失望,眼前这个女人他在电视有见过,一个青春偶像明星,演过几部很火的电视剧,不知为何居然被人绑在了这里,既然碰了自然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匆忙解下绑着女子的绳子,焦虑的问道:“雪儿呢?”
“我不知道,我”女子说道一半突然住嘴,因为她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了谈话声。
“快着点,张老三一个人看着实在让人不太放心,这家伙可一向色的很,何况这次的肉票可不一般。”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啧啧啧,王哥放心吧,张老三这家伙一向有色心没色胆,算想玩也不敢玩在王哥前头不是。”一个尖细嗓子的男子应声道。
“哈哈哈哈。”一群人附和着淫声笑了起来。
“相信我。”天予没说太多废话,给了女子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迅速将刚解下来的绳子绑在了窗梁,张开手,向着女子投去一个眼神。
“嗯。”女子没有问要做什么,像只受了伤害的小猫,没有多少犹豫躲进了天予的臂弯里,紧紧的抓这天予的衣服。
天予随意的将头套在右手缠了几层握住绳子,左手抱紧女子,踩着凳子一个纵身跳窗户,然后蹬离窗台,身体迅速向下坠去。
女子还没回过神,身体已经坠入空,微张着嘴巴惊讶的仰视着这个抱着她一起跳下三楼的男子,脸部棱角分明,自信清澈的眼神看不到一丝慌乱,女子原本惊慌的心竟像受了感染一般迅速平静了下来。
很快坠到了地面,天予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顺势朝前扑倒,左手用力翻转,将女子置身方,右手轻压地面做缓冲,背部着地,女子的头重重的撞在了他胸口。
天予闷哼一声道:“你没事吧?快些起来。”
女子羞涩的滚落一旁,理了理头发慢慢的支起身子,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向天予。
天予右手撑着地面,单跪着慢慢立起身子,伸手指着他停车的位置,看着忸怩不安的女子说道:“那个是我的车,你先去车等着,这个手机你拿去,记得报警,我还要回去救一个人。”
“不要,我”女子很害怕一个人,她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胆小。
“没有不要。”天予打断女子的话,将手机塞给女子后直接返身走向瓷砖厂的楼梯口。
女子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背影,眼神一阵迷离,最终还是拿着手机一跺脚,转身奔向了停车的位置。
女子回到车,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出了110的报警电话,简单的告知了这里的情况,然后双眼紧紧盯着瓷砖厂的门口,期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嘀嘀嘀嘀嘀”电话铃声响起,女子看向屏幕显示着“雪儿”的来电,她知道那男子来这的目的似乎是为了这个叫雪儿的人,连忙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旁。
只听得电话里面一个清脆女声响起:“天哥,你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在瓷砖厂里,应该是去找一个叫雪儿的人,他现在很危险,里面有很多坏人。”
“我是雪儿,你是谁?我现在马过去。”
天予直接来到瓷砖厂的三楼,他清楚,绑匪一旦知道事情败露后极有可能狗急跳墙,所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救出雪儿。
绑人的房间内正传出暴躁及焦慌的吼声,天予没打算再暗救人,时间可能不允许了,多拖延一分,雪儿的危险会增加一分,所以他直接踹开了那道门。
门内七个争论的男子瞬间安静下来,一齐惊慌的盯向门口。
“王哥,是他,是他打昏了我。”那个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已被弄醒了过来,说话的时候嘴角有鲜血流出,盯着天予的眼神既愤怒又恐慌。
天予表情很冷漠,直视着那个叫王哥的男子说道:“你们是不是还抓了一个女孩,放了她,我可以不妨碍你们跑路,警察应该很快来了。”
叫王哥的男子紧握拳头,看到天予身后并没有进来什么帮手,瞬时愤怒炸表,大吼一声:“放你妹的,兄弟们,干死他再跑路。”
一阵乒乒啪啪之后,地已经横七竖的倒下了六个,满地的哀叫声,七个人只剩下王哥一个人靠在墙角边,一边喘气一边冒着冷汗。
外面的警笛声呜呜大作,王哥知道今天算是彻底栽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有些消瘦的男子身手竟然如此之好,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天予,心里突然产生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是累犯,要是再次被抓估计这辈子也在监狱里度过了,与其如此不如疯狂的赌一把。
只见他迅速的跑向他们平时做饭的地方,一把掀开正在烧着的煤气灶,将旁边的酒瓶油瓶一股脑的扔向火。
在酒与油的助势之下,火势迅速蔓延,而墙边正放着两个一米多高的煤气罐,也迅速的被火焰包围,王哥做完这些事后立刻跑向窗边,哈哈笑道:“哈哈哈,你要找的人在那隔间里面,有本事你去救啊,哈哈哈。”
说完纵身了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刚才王哥的怪举动让天予有些讶异,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阻止,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王哥的意图,居然是玉石俱焚的想法。
他也到现在才注意到那里真的有个隔间,门被铁链锁着,而旁边是两个煤气罐,此时已经被大火包围,估计很快会b,如果隔间有人,下场可想而知。
他没有时间犹豫,迅速的冲向了火海,他不知道衣服烧着了没有,他抓起了第一个周边已经冒起火焰的煤气罐,向着远离隔间的地方走去几米然后奋力朝更远的地方扔去,只听得“轰”的一声b,巨大的气浪将天予整个人抛飞出去。
飘在空的天予感觉耳朵嗡的一声响,然后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身肌肉传来一阵阵撕裂的感觉,大脑里面犹如有一锅沸腾的水,想要挤破脑壳。
他感觉到意识在迅速的流失,但是他知道,现在他不可以懦弱,因为他看到了墙角边的另一个煤气罐。
他奋力睁大了眼睛,使尽全身力气找回失去控制的双脚双手,猛然钉立在地面,然后再次跑向墙边的煤气罐,抓着煤气罐的耳朵提了起来。
他已经听不到“嗤嗤”的声音,也没有在意肌肉烧焦的的味道,向着火海里迈出了两步,大大的两步,然后他看到手里的煤气罐碎裂了开来,剩下的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他想离开这里,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连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去了何方,他知道,他大概是要死了,他好想回头再看一下那个隔间,还有隔间里的那个“她”,可是他做不到,炙热的高温瞬间烧光了他的头发,烤裂了他的双唇,可是他的眼角却越发湿润起来,他在想,下一秒大概要死了,一秒时间很短,弹指一挥间,一秒时间也很长,可以让他想起所有的美好。
“喂,你怎么老是旷课啊。”
“我要赚钱。”
“你父母不给你的吗?你还是个学生呀。”
“我没有父母。”
“对对不起,要不有时间你给我补课吧,我可以给你补课费。”
“你怎么把他们打那么惨,次看到他们欺负你,你都没还手。”
“他们可以欺负我,但是不可以欺负我的女人。”
“你不害臊,我又没答应做你的女人。”
“那我现在帮你答应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
“天哥,我们以后也要有个这样的地方,有花,有果林,有池塘。”
“恩,你喜欢一定会有,我们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好啊好啊,我们带着他们一起抓蝴蝶好不好,然后我们把它画下来,那样简简单单一辈子。”
“你喜欢一定可以。”
眼泪和着血滴向地面,半空化作一道青烟,不见踪迹,他以前什么都不怕,算死,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字眼,因为他了无牵挂,后来他怕了,他怕她不开心,他怕她受伤害,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好甜蜜。
他的眼神看向火海,不,看向的是火海后面更远处的无尽星海,他想要看到这个广袤宇宙的执权者,很想亲切的问候一声“去你的”。
他感觉到灵魂与正在快速撕裂开来,渐渐的他再也感觉不到,渐渐的他感觉自己脱离了火海,进入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冰冻住了他,雪掩埋了他。
出警的队长拨通了119的专线,消防车应该很快到了。
另一个角落,一辆白色小车旁边停靠着一辆红色小车,车边站着四个女人,都惊慌的张着嘴巴,看着瓷砖厂三楼汩汩冒出的浓烟。
刚才的两声b吓坏了附近的居民,一个个跑出来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夏雪在刚才那一刻,感觉到心房仿佛被狠狠的剜了一刀,像是割走了一块肉,从此变得不再完整,眼泪如雨水般滴落,身体也跟着轻轻地颤抖着。
花姐斜瞄了眼夏雪,嘴角抽动,想前宽慰两句,可最终还是没想到说什么好,化作一声叹息深深的低下了头。
黑色连衣裙女子脸色苍白,颓废的靠在车门,嘴角弯着一丝自嘲,一丝悔恨。
穿牛仔裤的女子感觉心里非常烦躁,她想哭,可是看着旁边落泪的夏雪,她知道,她好像也没资格去哭。
她现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原来只是一个玩笑,一个玩笑让她死里逃生,一个玩笑让他甘愿赴死。
她该庆幸吗?她拿出他给的手机拨通了她助理的电话,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应该找她的助理,她摩挲着这个他给的手机,视线模糊了起来,她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但是现在她演不出那份淡然。
自从那次瓷砖厂b案后,消阳镇再也不能作为避暑胜地,太阳一毒起来,跟其他地方一样,人们的云淡风轻不见了,一个个被热成狗,都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