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派二谷一教三山，但凡有点底蕴的人家，每个初入江湖的子弟都会被科普将要生存的环境的构成。

快剑莫庭自然也是这样。

虽然只是农家子弟，但好在他运气不错，拜了个好师父，他的师父就是“三山”中钧山中的长老。

莫庭至今都能回忆起当年他拜师的情景，那简直是话本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事实上，随着他名气的增长，那件事也确实成了说书人口中的素材之一。

谁会想到呢，不过是一碗水而已。

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的莫庭已经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的本性，他也不知道如果和当年一样看见一个受重伤之人会怎么样，或许最可能的是等待其死亡然后接受遗产吧。

可幼时的他显然还有份赤子之心。

当外出放羊的少年在山坡见到满身都是鲜血的中年人时眼泪汪汪即使唯一能做得只是给上一碗水，那份不打折扣的真诚也足够感人。

或许是处于和当年的师父同样的境地，又或许是对师父的那份孺慕之心破碎，莫庭躺在山崖下第一次脱离情感，以近乎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之前的人生。

穷文富武的道理或许当年的农家子不懂，可习武可以改变他的人生却是当年的他绝对可以明白的。

因为那是亲眼所见。

村子里会两手功夫的人家和他家那样的就是天壤之别，在幼年莫庭浅薄的见识里，那已经是一等一的境遇。

因此，对于收下他的师父莫庭是十分感激。师父对他恩同再造，可他做得也不过是端了一碗水。

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当收获太大时，即使是再贪婪的人也会下意识惶恐，何况当时只是个小孩子的莫庭。

所以，他能做得就是拼尽全力完成师父对他的一切要求，对师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细细揣摩，争取更合师父心意一些。

尤其是到了钧山，对江湖有了基本的了解之后，他才发现以前自己的浅薄，更是对师父感激万分。

没有师父的存在，一个普通的农家子顶天了也不过像同村的乡人那般在三流门派蹉跎，资质不是一切。

不说别的，就只是最简单的食物供应，即使他全家都全心全意也是绝对供不起一个习武之人的胃口的。

越是了解的多，莫庭越是尽心侍奉师父。对于他的用心，莫庭能感觉到师父也不是没有感触的，对他的态度也很是温和，看着他的眼神也都是欣慰。

况且，莫庭隐隐也有这样的念头，当初他能被师父收下，说明师父对他也是最起码看起来是顺眼的吧。

可惜，这些好感和现实的利益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江湖上，比起快剑莫庭，同出钧山的疾风剑欧阳澄影要更为耀眼。

从年龄上，莫庭已经人到中年，澄影却是刚到二十，年华正好。

从家世上，莫庭深究起来不过一个得了好运的农家子，而澄影却是根正苗红的钧山长老之子。

更兼之相貌这个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说重要也极为重要之处，比起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莫庭，玉树临风的澄影显然更得女侠们的心意。

而于钧山十年一次的比剑中在对战中有了胜负之后，莫庭也彻底成了过去。

“哈…过去”莫庭闭上眼睛想起路过酒楼里对欧阳澄影的赞誉至今仍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是长老，而欧阳澄影再是背景深厚也是弟子，一个弟子为何能够挑战长老。

难不成所有人都是瞎子傻子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在欧阳澄影的长老爹药王谷医仙娘面前所有人聪明人自愿闭上眼睛把自己当成傻子。

其实他也不是不愿意，即使那场对决对他有害无利。毕竟考虑到年纪和资历，莫庭赢了是理所应当，欧阳澄影是勇气可嘉，而如果输了莫庭更是彻彻底底的踏脚石。

只要给出足够的报酬，莫庭不在意名声上的瑕疵，他再操作一下也可以得个大气识人的前辈的名声，即使作为陪衬，也可以把钧山派的名声再提升些。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没有记恨欧阳澄影，对方却记恨上了他。

欧阳澄影不但没有在对决里给他除了输以外的选项，在胜利之后反而耿耿于怀，将他的存在视为污点想要除去。

那个贵公子心性狠辣但手段却不足。如果只是他，莫庭是不担心的。可这些不足，欧阳澄影的父母可以补足。

身败名裂身受重伤濒临死亡莫庭不恨，他恨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他师父的参与。

被追杀的过程中莫庭躲躲藏藏去过很多地方，然而落叶不管如何漂泊总是要归根的，兜兜转转仿佛命运一般莫庭竟最后还是回到那个他早已忘到脑后的小山村。

此刻的他虽然身受重伤神思却比以往都要清明许多。

重新审视过往，当没有身在局中的困扰，莫庭竟觉得一切好懂许多，甚至他站在他师父的位置也会那样做。

恩仇尽消，也算是好事。

可就这样便宜欧阳澄影，他还是有些不甘。

而在他这样不甘的时候，原本空寂的悬崖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声音沉闷是没有练过武的，从轻重来看，来的应该……

是个少年。

仿佛历史的重演，莫庭看到同样一双惊吓的眼泪汪汪的眼睛，衣衫褴褛的少年焦急的手足无措，只能拿出竹筒把水小心翼翼的递出。

对着这样的少年，莫庭一时间也明白了当年师父的心境，不过在人迹罕至的悬崖他是没有师父的好运气了。

叹了口气，因为时日无多，莫庭也没有多说别的直接问：“我乃快剑莫庭，你可要拜我为师”。

说着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直接强买强卖：“记住内力运转的路径”，再附送一本秘籍就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离开世界之前忽然浮现在他心头的疑惑是这里为什么会来人呢？

不过，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是啊，这里为什么会来人呢？

赵悠擦擦眼角的泪水，她悲伤的真心实意。

太惨了太惨了，不是躺在地上的莫庭，她说得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