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父子俩并没有去他们这两天常去的那家餐馆，而是又往前走远了些。

位置就在县医院斜对面，只看装修在县城也算不错的，他们前天就看到这家了，只是离的远才没来。

不过他们现在知道了，学校附近的餐馆这会正是人多的时候，等到吃完了，花的时间比这段路程走路更久。

店门口立着价位牌，门是推拉的玻璃门，父子俩推开门，店里没有想象中的热。虽然没有空调，但几台风扇还是很有效的工作着。

店里人不少，门边还有一张桌子，父子俩赶紧坐下了。

“都要点什么？”服务员匆匆走过来，说道。

“一盘豆角炒肉，再来份炒鸡蛋。多盛点米啊。”周志平擦了擦汗，说道。

服务员点点头，往后厨紧走几步，喊了声。

等菜的功夫，又有人忽的推开了店门，周寻才正背对着，接着一股清香随着开门带起的风吹了过来。

他往后瞥了眼，是个女孩。

不过她是背对着周寻才的，只能看到一点侧脸。那女孩穿着鹅黄色T恤加牛仔裤，头发扎着马尾，背影曲线透着青春的气息。

那女孩直接去了后厨，显然不是顾客，隐约听到她喊道：“小娜！过来一下……”

凳子还没捂热呢，陆续地又有人过来了，不出意料的，多数都是家长领着学生。

店里总共就八九张圆桌子，一桌能坐七八个人，没一会就满了。

周寻才他们旁边也坐了一对母子，其中那妇人也就四十多岁，打扮普通，只是那眼睛却总让人莫名的不舒服。那男孩看着只有十岁多点，正抱着一袋锅巴吃的挺香。

妇人突然把他手里的锅巴拿了过来：“还吃！别吃了，一会吃饭呢！”

那男生看了眼母亲，委屈的嘀咕了几句。

周寻才他们的菜很快到了，旁边的妇人有些心急，抬头看了眼后厨方向，看到服务员，喊道：“我们的菜呢？快点。”

“快了快了，再等会。”服务员忙的满头大汗，应付了一句。

那妇人就坐在那嘟囔着，一直到她们的菜上桌，这才消停下来。

那对母子点的是一份鱼汤，跟两碗米饭。

“妈，怎么又吃草鱼啊？刺太多了。”男生看了眼，说道。

妇人扯了他胳膊一下，说道：“有鱼汤吃就不错了，你还挑。”

看起来不乐意，但男生却吃得很快，也不嫌烫夹了一筷子就往口中塞。

可吃了没几口，他突然把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捂着喉咙嚷嚷道：“啊，我卡着喉咙了。妈！”

“儿子，你咋了？别吓我啊。”

妇人满脸惊慌，连忙把米饭端过去。

男生吃了几大口，没用，还是捂着喉咙嚷嚷。这么一闹腾，立刻盖过了店里的热闹声，自然把大家的目光全集中了过来。

“怎么了？”服务员手里端着菜就过来了。

“你说怎么了？你们这做的啥鱼啊，全是刺，我儿子让鱼刺卡着了。”

服务员有点慌了，把端的菜放旁边桌上，说道：“要不吃点其它东西送下去？”

“没用，我跟你说，这事没完！……哎呀，儿子啊，你别吓我！”朝服务员吼了几声，妇人转身又拉着儿子直抹眼泪。

“你喊有啥用。送医院啊，对面就是。”周寻才指了指路对面。

妇人扭脸瞪了他一眼，扭过脸，继续拉着儿子嚷嚷。

“怎么了？”后厨有人走了过来。

周寻才微微侧脸，看到衣服，这才知道是刚才那个女孩。

这次总算看清长相了，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肤色有些婴儿肥般的润白，眉眼秀丽，本是稍显稚嫩的脸，却配上了有些严肃的气场。

下意识的，周寻才脑海里联想到了月季。

她一说话，店里声音小了片刻，但很快又提了上去。

“你是管事的啊，你看看，我儿子让鱼刺卡着了。”那妇人拍了一下桌子，喊道。

“卡鱼刺？那快送医院啊，对面就是，其它的等会再说。”女孩说道。

“送医院，刺取出来你们不认账咋办？你先赔钱了再去医院，就当医药费了。”那妇人昂了昂头，却偏给人了一种缺少底气的感觉。

女孩愣了一下，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笑了。

开饭店的，总要有遇到奇葩顾客的心里准备，这种情况她见过几次。要么是吃霸王餐，要么是讹钱的，竞争对手闹事也有过。

“这样吧，你们这顿就不收钱了。”

“你想的美。哪那么容易，得赔钱。”那妇人喊道。

那女孩脸色沉了下来，手指着对方，“我再说一遍。要么去医院，要么，这顿饭免单你们走人，你怎么选！？”

她那双眼睛像长了冰刺一样，又冷又利，竟让人有种森冷的感觉，看一眼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妇人作为针对的对象，这会同样慌的厉害，目光飘忽着，不敢对视。

但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最后的挣扎，她突然往地上一坐，撒泼起来，“哎呦！你们店不讲理，打人了啊，欺负人哎！”

“闭嘴！”

那女孩猛地拍了一下旁边桌子，顿时吓得店里没了声音，门口刚进店的人直接不敢过来了。那妇人更是坐在那，满脸茫然。

女孩指着角落的摄像头，说道：“看到了吧？话我撂这，你今天要是能从我们这讹到一分钱，这店我送你。”

那妇人张了张口，看着这个比她大女儿还小的女孩，却有些噤若寒蝉。

能到这会还坚持下来，已经算心理素质不错的了，虽然，这才是她职业生涯碰瓷的第五家。

她这样做的起因，倒不是故意来捣乱，只是前几天从外地来走亲戚，结果半路钱让偷了，实在没辙了就想装卡鱼刺赖账。结果，第一家痛快地扔了二十块钱打发走了她们。

一顿饭的功夫，白吃还能拿钱，妇人顿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就这样，二十块钱就轻易造就了这么一个准专业碰瓷选手。

不过，她之前积累的信心，此刻正在迅速瓦解。

惹不起，那就走吧。嘟囔了几句，妇人突然站起来，扯了扯旁边的儿子就往店外走。

也没人拦着，等到那母子离开，女孩轻哼一声，眼中冰雪消融。

喊道：“对不起了啊，大家，影响大家吃饭了。……小娜，你过来一下，在座的每人送一张优惠券，下次来打五折。”

店里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听到有优惠券，有的本打算走的现在也乐意再等会，抱怨的也没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店里也热了起来，一边吃还得一边擦汗，周志平父子俩吃的更快了。

刚吃完，想着早点回宾馆歇会，周寻才在门口等着，周志平就立刻过去结账。

这时，那女孩也正好从后厨出来。

“咦？”她原本都要推开门了，结果突然又倒回来，看着周寻才。

周寻才有些莫名其妙，说道：“有事？”

女孩看着他，目光恍惚了一下，“没事。”

“哦。”周寻才让她瞧得别扭，干脆低头摆弄起了准考证。

“你今天来考试吗？”

“啊？对，高考嘛。”周寻才又扭脸看了她一眼。

“考的怎么样？”那女孩手往兜里插了插，结果没找到兜，只好双手叠握在一块。

“还可以。”

“你的胳膊……”

“用左手，我在家练过的。”

“……，你不认得我了？”

“你？”周寻才看着她，摇了摇头。他确定是不认得的。

“咱们初中一个班过，我叫张巧佳啊。”女孩笑出了酒窝。

周寻才想了又想，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真不记得了。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错呢。”张巧佳有些急了。

这时，周志平也付完帐回来，“寻才，这是你同学？”

“啊，对。”周寻才点点头。

“叔！”张巧佳跟周志平打了个招呼，手推开门，说道：“那你们忙，我得回去了。”

“咋不再聊会啊？”周志平客气道。

“不用了。我这还忙着呢。”张巧佳摆摆手，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