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欣然的提议,吴中元并没有提出反对,事实上他也的确静不下心了,焦躁,忧虑,不舍,忐忑,各种情绪齐涌心头。
重要的东西肯定还得随身带着,收拾好东西,二人开车出了营地,王欣然问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吴中元随口说道。
他说随便,王欣然就真随便了,把他给拉到了一家面馆儿门口。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就请我吃拉面?”吴中元哭笑不得,“你自己抽大中华,请我吃这个?”
“这不是拉面,这是郑州烩面,地方名吃啊。”王欣然笑道。
“换一家,换一家。”吴中元摆手。
于是王欣然又换了一家,是个烧烤铺子。
“我不吃烧烤,这东西回去有的是机会吃,换个别的。”吴中元连连摇头。
于是王欣然又开车寻找,眼见她想在养生汤馆儿门前停车,吴中元急忙阻止,“去吃川菜吧,挑最好的店,我请你。”
“吃辣容易上火。”王欣然说道。
“你就让我再上回火吧,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吃辣了。”吴中元说道。
王欣然不解,疑惑看他。
“远古时期中原地区还没有辣椒,快走快走。”吴中元摆手催促。
半个小时之后,二人进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川菜馆儿,吴中元自己拿着菜谱点菜,什么叫不过了,这就叫不过了,过了今天要钱也没用了,两个人要了十八个菜。
眼见吴中元如此浪费,服务员善意的提醒,“先生,点这么多你们吃不完的。”
“谁规定点了就一定要吃完?”吴中元撇嘴。
见他不识好歹,服务员无奈摇头,给二人换了张大桌子,不然菜太多了摆不开。
什么叫胡吃海喝,这就叫胡吃海喝,敞开肚皮吃,不喝酒,喝冰镇可乐,酒古代有,可乐可没有,以后就喝不到了,也不管它会不会造成钙质流失了,再怎么流失也就流失这一回了。
吃两口,用可乐漱漱口,再吃别的,他点菜也不是乱点的,黄瓜,茄子,莴苣,胡萝卜,柿子,芸豆,菜花,他印象当中远古时期没有的蔬菜几乎都点了,大蒜也要了一头儿,生吃,这玩意儿远古时期也没有。
全是素菜岂不成斋饭了,鸡鸭鱼肉也少不了,不就米饭,就馒头,远古时期有野稻子,却没有野麦子,馒头以后也吃不到了。
咬嚼着馒头,吴中元心里感慨万千,远古时期连酵母都没有,吃的东西都是死面儿的。
心里难受,歪头一旁,却看见邻桌一个光头正在吆三喝四的打电话,心里更难过了,凡是跟电有关的,以后都跟自己无缘了。
“你可别撑的拉肚子,不然明天可就走不了了。”王欣然说道。
“我要是能带点儿东西回去就好了。”吴中元说道。
“你想带什么?”王欣然问道。
“枪支弹药我肯定带不回去,能带点儿菜种子回去也行啊。”吴中元说道。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王欣然说道。
“嗯?”吴中元歪头看向王欣然。
王欣然说道,“虫洞通常会对人体之外的附着物产生排斥,但体内的东西应该可以保留下来。”
“你的意思是?”吴中元皱眉。
见吴中元一脸的嫌弃,王欣然知道他想歪了,“你想哪儿去了,又不是让你走私藏毒,可以用特制的小型胶囊吞服,只不过这种方法携带不了多少。”
吴中元连连点头,“少带几粒儿也行啊,马上联系一下,给我准备准备。”
“你想要什么种子?”王欣然问道。
“地瓜,土豆,玉米,芋头,算了,不要芋头,那时候有,就要这三种。”吴中元说道。
王欣然拿出通讯装置与总部取得了连系,不过总部拒绝了她的请求,理由是携带现代的植物种子回古代有可能会对历史进程产生未知影响。
“妈的,不吃了,走,找种子商店去,他们说不带就不带呀,挨饿的又不是他们。”吴中元站了起来。
“你冷静一下,先不要激动。”王欣然把吴中元拉回了座椅,“远古时期和现代的气候差异很大,你即便带了种子回去也不见得能发芽生长。”
见吴中元不悦皱眉,王欣然急忙又说道,“像马铃薯和番薯都是无性繁殖,你带种子回去就算能发芽,也是实生苗子,长不了很大个头。玉米也不行,种植面积太少,授粉也授不好。”
吴中元泄气了。
“快吃吧,菜都凉了。”王欣然转移话题。
“不吃了,没心情吃了,”吴中元抬手召唤服务员,“多少钱?”
服务员问过吧台,拿着ps机走了过来,“您一共消费了六百四十元。”
吴中元自兜里掏了把现金放到桌上,站起身冲王欣然说道,“走吧。”
“先生,要不了这么多的。”服务员说道,这一把足有两三千。
“剩的给你当小费。”吴中元是随口说道。
服务员尚未接话,邻桌一个光头男子就嘟囔了一句,“装逼。”
吴中元原本已经想走了,听到对方这话又停了下来,皱眉看那光头男子,王欣然见状,急忙劝道,“走吧,不要节外生枝。”
“你出去等我。”吴中元冲王欣然说道。
王欣然眉头大皱,邻桌坐了四个男人,别说都喝的面红耳赤,就算一口没喝也不够吴中元打的。
“你别劝我,你要是敢劝我,我就不走了。”吴中元正色说道。
王欣然尚未接话,邻桌那光头已经站了起来,“哎呀,你个狗卵子,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还谁规定点了就得吃完哪,就你有俩臭钱是吧?当着小妹儿的面儿嘚瑟啥呀?想打架呀?”
吴中元没来得及动手,“小妹儿”先动手了,一拳撂倒,另外三个见状想要起身帮忙,王欣然抄起桌上的酒瓶砸倒一个,转身反踹,又踹飞一个,最后一个也想抄酒瓶子,但王欣然快他一步,抢了酒瓶当头砸倒。最先被打倒的光头扶着桌子站起,王欣然一个扫腿,又踢趴下了。
“行了,走吧。”王欣然试图拖着吴中元离开。
没想到吴中元并不离开,甩开王欣然,走过去冲倒在地上的光头说道,“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装逼了?”
对方哪里还敢说话,捂着头躺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知道我为什么点这么多菜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她小费吗?”吴中元问道。
这时候店里已经乱成一团了,经理正在打电话报警,王欣然不愿多生是非,上前拖拉吴中元,却再次被吴中元甩开,“走开,我没喝酒,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点这么多菜?”吴中元抬高了声调。
光头不敢吭声儿。
吴中元抄起椅子,冲着那光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因为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我为什么要给她小费?”吴中元又问。
欺软怕硬是大部分人的通病,眼见吴中元不计后果,光头怕了,“大哥,我喝多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喝多了关我屁事儿啊,我为什么要给她小费?”吴中元吼道,“快说,不说我打死你。”
“你有钱,你有钱。”光头磕头捣蒜。
吴中元又抄起另外一把椅子,全力挥砸,“因为点菜时她劝我少点几样儿,她对我心存善意,我得感谢她。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别打了大哥,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光头连声求饶。
“我再问你,我为什么打你?”吴中元问道。
“因为我是坏人,我该打。”光头说道。
“错了,因为我心情不好。”吴中元扔下已经砸坏了的椅子,转身向外走去。
王欣然自兜里掏出五百块钱赔人桌椅,然后挤出人群,拉着吴中元上车驶离。
回返途中她并没有批评吴中元,她曾经见过即将被枪毙的死刑犯,吴中元此时的心态和他们非常相似,不舍,紧张,忐忑,恐惧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会令当事人做出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而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恰恰是他们心境最真实的反映,吴中元此时表现出的攻击性,实则是对现代的留恋和不舍,美好的生活由不懂得珍惜的人拥有,而懂得珍惜的人却要永远的失去了。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吴中元叹气。
王欣然伸出右手握住了吴中元的手,她能理解吴中元此时的心情,如果不知道远古时期的情况,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烦躁,但他已经知道了,不但失去了好奇,还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而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我有点儿冲动了。”吴中元说道。
王欣然说道,“这和冲动没什么关系,你只不过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换做之前你或许还会克制,但现在你没有克制的理由了。”
吴中元点了点头,“是啊,我的确不想克制了。”
“相信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王欣然说道。
“我运气还不算太坏,”吴中元笑道,“至少还有你陪着我。”
“其实正是因为我在陪着你,你的情绪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没有否认,王欣然说的确是实情,如果这里没有她,他不会如此恋恋不舍。
回到营区,王欣然与总部取得了联系,确定了明天行动的相关细节,明天九天准时出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由包括黄海林在内的八人,陪同二人一起下水。
吴中元躺在床上,摁着遥控器频繁换台,想象中的离开和真的离开完全是两码事儿,他一直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今天是你在现代度过的最后一晚了。”王欣然点上了一支香烟。
吴中元没有接话。
“你要看一晚上电视?”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歪头看她。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的,”王欣然叼烟坏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是你睡我,还是我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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