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程小乙平静的笑了笑：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拼命讨好眼前这名邪修，神修锤炼阴神可太难了，阴神被毁，与修为尽废无二，一夜之间从云端摔进泥潭之中，这落差，我自问不能接受。”

“我说的千真万确，都是实话！”

阴神有气无力解释道：“郑家主的做法得到了陆家的默许，杀黄东润，就是为了逼迫黄象卿站队！那张在超度法会上出现的符篆已经引来了太多不必要的目光，陈肃光这回是死定了，没人能保得了他！”

原来如此，陆家为撇清关系，已经舍弃了陈肃光，同时通过郑家的操作，把与陈家有密切往来的黄家也摘出去，以保持自己的日后的影响力…

不过这也说明，那张“降神”的源头，正是陆家。

程小乙取出那柄通体漆黑哑光的匕首，在手中把玩，问道：

“你一个神修，却千方百计要用这东西杀人，为什么？”

“因为它能…它能泯灭元神…”

“我看你是迫切需要我的帮助。”程小乙将符篆下压，于明黄色的外焰接触，惨叫声再度传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柄匕首！是郑家主强制要求我用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程小乙将符篆从火苗上移开，就着烛光，仔细端详那柄匕首。

它固然锋利，无论造型和工艺都过于朴实无华了些，只是平平无奇的外表之下，却又隐藏着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

“黄东润和郑家人有私仇？”程小乙问道。

“没有，我在郑家做了十几年门客，这点我可以确定，黄东润和郑家没什么交集，倒是他弟弟黄东治和郑家一直暗中来往，这次杀黄东润，也有他暗中配合。”

阴神语气里透着虚弱。

怕是不止配合，这主意很可能就是他出的……程小乙陷入思索：

郑家的目的是逼黄象卿站队，只要黄东润被杀死就行，具体是什么手法并不重要，也就是说，使用这柄特定的匕首，可能不是来自郑家主的授意。

那么，是陆家？

程小乙一时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将匕首放在手中端详许久，也没品出这柄匕首的玄机，只知道它大概是件法器。

还是带回去给张百年瞧一瞧吧，那厮在这方面见识广…

阴神哀求道：“阁下，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您了，您行行好，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我今天心情好，所以——”

听见程小乙的前半句话，阴神狂喜，一阵感激涕零，恨不得出来给程小乙磕十个响头。

“所以我准备留你多陪我唠会儿嗑~”灯影下，程小乙的笑容格外阴森。

突然，他吹熄烛台，收回符篆和匕首，对着房间的角落冷声道：“有本事偷看，没本事出来么？”

“眼力不错。”

缭绕的香火气渐渐散去，一名青衫男子现出身型，正是傍晚给程小乙送去消息的陌生无常剑。

程小乙皱眉道：“张百年？”

“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无常剑在脸上抹了一把，淡淡的香火愿力散尽，露出温文尔雅上流修士的原本面孔。

“下回早点出来，大半夜这么搞对心脏不好…”程小乙揉着眉心，“你手下人那么多，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本来没有，所以中午之前便遣人将整理好的情报给你加急送来了，”

张百年一边说着，从法器乾坤袋中取出圆凳，端坐其上：

“但午间出了状况，我在退魔司的朋友得知我在查吴越商会，过来告诉我让我别再查下去，我便觉得，有必要亲自来找你一趟，说明情况。”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道：“小乙，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哦豁，”程小乙怪笑道：“没想到前大道委员会第十三席右席张百年张重光修士，居然会怂陆家？”

张百年丝毫不为之所动，语调四平八稳：

“陆家如今式微，但扫雪人仍由陆飞当年一手提拔的死忠操持，三席无相子闭关已有六十年，缺乏管束的扫雪人愈发跋扈，连全道济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你不会想招惹这群见人就咬的疯狗的。”

“疯狗可不怕疯狗，”程小乙抄着胳膊，以讥讽的口吻说道：

“所以要放着降神符篆不管？张百年，你我都清楚降神符篆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一百年前你我能袖手旁观，那是因为天塌了也有凌夙撑着，现在她去了腐草窟，你还想置身事外？”

“知其不可而为之，不是我的作风。”张百年淡淡道。

程小乙大摇其头：“我看你是在茗音小筑做久了，真变成带资本家了，是不是只要给你1000%的利润，你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初入委员会时，我就跟着五席的那位，帮她处理个人财务事宜，”张百年不痛不痒：“茗音小筑究竟是谁的财产，你应该比我清楚，而我，本就是商人。”

“那看来我们是没什么好谈的了。”

程小乙亮出匕首。

张百年身体后仰，难以掩饰的震惊：“程小乙，你做什么？”

“嘁，瞧你那样儿，”程小乙笑道：“法器这方面你比我了解得多，帮我看看，这匕首有什么特殊的。”

“其中铭刻有破魂阵，能泯灭元神，”张百年接过匕首，沉吟片刻便给出初步的鉴定，继而道：

“至于其它更深层次的东西，得借助炼器阁的法宝才能窥见，我需要把它带回茗音小筑做进一步鉴定，你急用？”

程小乙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也不支持我查陆家，这匕首还能有什么用？你尽管带回去鉴定吧，我就是好奇。”

张百年点头起身，收回圆凳和匕首，又意味深长道：

“不是不查，时机未到。”

“那几时到啊？”

程小乙心中不屑：又来这套，谜语人好玩么…

“快了，不是每只作茧自缚的幺蛾子都能破茧…对了，你要小心那个叫李疏闻的女人，因为雷劫大会的事，你已经沾上了她的因果，莫要被蚀心雷牵连，保重！”

张百年无声无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程小乙摇头吐槽：

“化神？化鬼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