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梦里,孟杳的骨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傲。
她当天就收拾了行李,买了回新界的机票。
她回到新界后,爷爷也知道了这件事,老人家很生气。
因为爷爷知道,只有在维港,他的小孟杳才能有机会念更好的大学,拥有更好的未来。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惹爷爷生气。
她满腹的委屈,还有愧疚。
所以,早上的时候,孟杳是哭着醒来的。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
说来奇怪。
在梦里,她拖着行李要走的时候,似乎是回头望了一眼盛家的别院。
她竟看到了满院的槐花,落得纷纷扬扬。
盛寒钧站在槐花树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还是穿着初见时的白衬衫,眼眸里藏着雾雾霭霭。
她冷,他比她更冷。
孟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冷面阎王,但在梦里,她似乎是相见他的。
——
盛家人很重视早餐,所以每天早上佣人都会提前把粥熬得很糯口,等夫人少爷们下楼,刚好是口感最佳的时候。
孟杳洗漱好下楼的时候,盛允还在餐厅吃早点。
佣人怕少爷烫着,像侍奉小祖宗似的站在旁边给菜扇风,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
看盛允的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
到底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小少爷,养尊处优,见怪不怪了。
“孟杳,今天不要出去买早点了,一起过来吃点吧。”孟婉君从旁厅的楼梯走下来,拢了拢身上轻薄的披肩,说到。
她的眉眼和气质总是透着股似有若无的冷淡和媚感,让人觉得朦朦胧胧,忍不住想走进她的心里一探究竟。
但是,孟杳还是注意到,孟婉君的眼睑下,有片淡淡的灰青色,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透着点疲惫感。
她是不是总是睡不好觉呢?
孟杳忍不住在想。
昨晚,盛先生似乎又没回来,直到现在,孟杳都没有见过他。
“好。”孟杳知道,盛先生不在,她就可以上桌。
“昨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孟婉君坐在她旁边,青葱的手指捏着瓷白的勺子,漫不经心的搅了搅碗底的粥。
盛允还在旁边,孟杳有些心虚的握紧了筷子,低垂着眉眼,然后轻声慢语的答了句:“挺好的,同学友好,老师也很温柔。”
这话,未必太假。
佣人剥好了鸡蛋,小少爷慢条斯理的接过,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孟杳嘴里的高三七班,还是他所知道的高三七班吗?
他们的班主任江颖什么时候能用温柔来形容了?
“别光喝粥,吃菜。”小少爷忽然把放得比较偏的小碟菜推到孟杳面前。
莫名其妙的上演了一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戏码。
“是丝瓜吗?”孟杳看着盘子里的小菜,绿色的,有瓤。
“是胜瓜。”孟杳的话音刚落,佟嫂有些锐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们维港人,不说‘丝’字,不吉利。”
孟杳点了点头,看了眼孟婉君的脸色,乖巧的应了下来:“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维港人确实是对菜名有很多的忌讳,不太吉祥的名字都会改个吉祥的叫法。
比如猪肝就会改叫猪润,因为“肝”和“干枯”比较像,维港人就会觉得不好听。
孟杳夹了小块胜瓜,尝了尝。
“好吃吗?”盛允问,看着孟杳的脸色变化,笑得些许顽劣。
很苦。
孟杳忍不住蹙了蹙眉尖。
旁边的某人像是恶作剧成功似的,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孟杳:“……”
幼稚的要死。
“多吃点,对身体好。”盛允直接拿起碟子,一股脑全扒拉进了孟杳的碗里。
“我身体好得很,你多补补吧。”孟杳像喂狗似的,又全倒进了盛允的碗里,还拿筷子搅了搅。
佟嫂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恨不得用目光把孟杳给盯穿。
孟婉君看着像傻缺似的两人,面无表情的喝完了最后一点粥。
“快点吃吧,别迟到了。”孟婉君提醒到,拉开了椅子,又径直上了楼。
她只喝了点粥,不喜不怒。
其实孟杳挺想知道自己姐姐的内心活动的,但孟婉君总是像个冰山美人似的,不显露半分的情绪。
“姐姐和盛先生的感情好吗?”孟杳偏过脸,问盛允。
“不知道。”小少爷已经吃饱了,百无聊赖的把筷子摆好又打乱。
好像是想等孟杳。
对于孟杳的问题,他似乎是真的不太关心,随意的打发着。
“你平时喊我姐姐喊什么?”孟杳咬了口蟹黄酥包,又问。
盛允:“喂。”
孟杳:“……”
话题终结。
司机还在别墅门口等着,看见小少爷和孟杳两人出来,立马跳过去开了车门。
孟杳今天也穿上了名德一中的校服,和盛允站在一起,身高样貌俱佳,居然还有些郎才女貌的味道。
司机笑呵呵的打招呼:“今天一起出来,看来不用和昨天一样等好久了,孟杳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少爷昨天连早饭都没好好吃,早早的上了车,就为了等您一起上学——”
司机的话还没有说完,盛允的脸腾得红了起来。
恼羞成怒似的,小少爷立即打断司机的话:“要不是她姐拜托我,我才不想等她,看着就心烦,谁想等个杀鱼的乡下人啊。”
说罢,他又恶狠狠的指了指孟杳:“我告诉你,你可别多想,不然我找人揍你。”
孟杳:“……”
好想一个回旋踢让这个少爷尝尝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每次这人想诋毁或者攻击孟杳的时候,都会说这几句台词。
大多数的时候,他还不敢看着孟杳的眼睛说。
像个小傻子似的低着头,耳垂通红,口不择言。
司机表示挺无语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太孟婉君,绝对说不出让他照顾孟杳这种话。
就是他自己上了心了。
孟杳其实并没有把盛允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她也没有上车,乖巧的朝司机微微鞠躬后,指了指公交站台:“叔叔,我还是坐公交车比较习惯。”
“谁会坐公交习惯啊,人挤人的。”盛允嫌弃的蹙了蹙眉。
“小少爷,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出门就有司机等着的,你要学会接受这个世界上不一样的存在,明白吗?”孟杳微微偏过脸,抬着下巴,看着小少爷不谙世事的脸庞,说到。
她的头发今天扎成了马尾辫,微微昂起头的时候,会在空中晃悠两下。
衬得巴掌大的小脸俏丽无比。
她比盛允小些,但神情和语气都更像姐姐。
“随便你。”盛允掠了眼孟杳的小脸,直接上车,甩上了车门。
好像又拽又委屈的样子。
司机笑了笑,冲孟杳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了,孟杳小姐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好。”孟杳轻轻颔首。
公交站走几步就到了,依旧没什么人。
毕竟住在别墅区还坐公交的人,也就只有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姨妈”了。
孟杳刷了二维码上车,随便挑了个靠窗的座位。
“公交开始起步,请拉好扶手,请主动给老弱病残及怀抱婴儿的乘客让个座,下一站,鹿慈街口。”车厢内传来标准的维港话,冷冰冰的,但很有味道。
特别是“鹿慈街口”四个字,孟杳觉得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