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鹤，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没有退路了！

甲子轮回中，他们美名其曰自己是冒天险，有着绝大的魄力。但是其实这是过分自夸了。他们其实只是稍微大了一些的蝼蚁罢了。

在大荒原，他们没有丝毫存活的资本。路上尔虞我诈，背叛抛弃才获得的几块灵核，在这个时候如同流水一般的消耗。

死亡，在这里疏松平常。毕竟这里比他们更加强大的存在都朝不保夕。

此刻，他们体现出来惊人的麻木感。

一般来说，按照方术上个世界的理论。一支现代化军队出现30%的战损，士兵的战斗意志就会被摧毁，斗志下降，心态崩溃，指挥系统失灵。

这种状态下这只军队就可以说是残废了，失去绝大多数战斗力。

然而，现在，仅仅是一个晚上，他们这边的战损就达到了这个数字。但是，他们已经麻木到心态扭曲。

他们对死亡的概念，只剩下单纯的本能判断。

战斗，然后离去！停留，就是死亡！

哪怕这个状态，依旧保留了孤狼般的战斗力。

古语有言，哀兵必胜。

若是作为一支军队，他们现在的状态无疑是最强的状态。但是，显然没有任何人愿意将自己落到这副田地。

李员不再说话，迅速回到营地中整顿。

初晓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荒原的土地上，这意味着大煞会进入暂时的疲惫期，除了自己的煞境几乎哪都不去，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他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憩进食，调整状态。

李鹤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他拉来了各村镇的村长，镇长，提到了此事。没有任何其他的语气，李鹤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今天早上该吃什么一样轻松。

其中蕴含的意思，众人却都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冒天险是为了在城试里拿一个好名次，那么这次冒险就是简单的谋求一条活路。

众人只是叹气，不甘。脸上已经没有了对命运的愤怒，悔恨。他们现在只是希望回到过去，叫自己取消冒天险这个愚蠢的决定。

不过，想来也不会。毕竟，连知晓世间万物的风水师都着了道，他们这些凡人的智慧有怎么能看出这些端倪？

天命有时候就是那么难以捉摸，让人又爱又恨。

众人努力调整这一切，做饭，吃饭，安置油灯，调节马鞍。

解决一切琐事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短，只用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弄好了一切。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纷纷加快了动作。

千里驹并不是机器，它也是需要进食和恢复体力的。

他们这么快其实也没有作用，因为定一个时辰休整的原因不是为了让他们得到片刻喘息，而是为了让千里驹恢复到足够到达顺天城的体力。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众人默念，喂马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千里驹似乎都感受到了情况的非凡，它们这种物种某种程度上已经能够通灵，它们也感受到了周围压抑的氛围。也是回应着主人的动作，加快吞食起了灵草制成的草料。

方术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越发能够领会这里人的思维方式。

灾难最能使人共情。

他终于明白了大明人在这种情况下的思维方式。

在遵循万事万物的规则之前，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活下去。手段也好，背叛也好。

他们的目光并不会多么长远，他们只知道，如果你有某项能够增大他们活下去可能的手段，他们会接纳你。

如果需要为了活着而放弃某些东西，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朝不保夕，只争朝夕！

看着周围忙碌的众人，此刻，他们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为人。更像是一种极为高效的机器。有条不紊的打理这一切。

所以，哪怕他们在做出方术看来几乎泯灭人性的事情时，他们也一定是这样的表情吧。

方术，没有资格谈论这些行为的好坏。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本性究竟这样。

甲子轮回，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讨论善良与否的时机。

但是，有一点，方术是很明确的。他们再怎么做，若是影响到自己，损害了方术的权益，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反击。

小青也加入了周围忙碌的队伍，虽然是个瘸腿，打理起来倒是井井有条。

方术越看这人，越觉得顺眼。小青身上有着这里其他人都不具备的品质。方术甚至觉得她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要是抹除来了文明的差异，他甚至觉得小青是从地球来的。

刘焊拉住方术，低声说到：“大人，我们此行危在旦夕了！”

“何出此言？”方术一惊，昨夜与大煞的战斗，他并没有参与，不知道昨夜战斗的惨烈。

刘焊颤抖道：“顺天周围一圈，黑潮围城！我们想要去顺天城，就必须冲过黑潮！”

黑潮吗？

已经听过很多遍这个名词了，每一次听，都意味着要有重大的灾难。

第一次是再蛇谷，然后大蚩以命换取猎物，损失惨重。甚至放弃了沿途多项试炼。

第二次是与大羽相会，李鹤与周荒提起，然后，他就被抛弃了。

第三次是在通碧崖，两位风水师带来了黑潮的最新消息，然后，众人都蜂拥前往大荒原。

第四次便是现在，听刘焊所言，他们似乎处在了一条绝路之上。

刘焊跪在地上，诚恳而卑微道：“恳请大人此次出手！不然我等必然十死无生！我灵武镇众人愿为大人做牛做马已换这次救命之恩情！”

方术看着眼前的刘焊，他这句做牛做马方术是断然不信的，毕竟出尔反尔这事在这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是，他不得不出手。准确来说，这次所有的有生力量都得出击搏命。

黑潮，这玩意儿，一路上听过了太多的传闻。

光凭名字，它就吓坏了一众人。再黑潮面前，连升起反抗的勇气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会出手的。”方术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