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听得出，路谦的说法很有道理。他感到事情的真相正逐渐清晰起来。

抬头看看二楼，玄字号房间恰好位于王吉遇难的地字号房间的隔壁，这可不是巧合。

跟随包大人多年，展昭已经学会了包大人的许多推理方法。现在，他正借助这些方法，努力在脑海中还原着当时的情景：王吉趁着玄字号房间的客人外出，进去偷走了钱袋。回到宿舍后，随手放到了枕头下，随后像没事人一样，来到玄字号隔壁的地字号房间，继续打扫卫生。玄字号的客人回来后，发现钱袋丢失，不知怎的怀疑到了王吉头上，怒从心中起，将王吉杀害。而宿舍的钱袋则被路谦无意中发现，据为己有。

虽然有些细节还不太明朗，比如王吉是怎么知道钱袋放哪的，客人又是怎么怀疑到王吉头上的，都有待厘清，但是整个的脉络应该就是如此。

那么，住在玄字号房间的客人，就成了最大的疑犯了。

眼下，这钱袋就是唯一的线索了。展昭仔细打量着钱袋，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刹那间，他竟然能认得这些古怪的字了！原来这几个字翻译成汉语就是：刘德才之物。

他想问问小昭，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小昭已经告诉过他，如果有事要问，不必大声说出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默念出来即可。

于是他暗念道：“小昭，我怎么会认识这些怪字的？”

小昭果然听见了，回答道：“主人你忘了，前几天你不是用掉了《契丹语入门》这本书么？现在起作用了啊。”

小昭的话也同样只有他才能听得到，交流起来非常隐蔽，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下他全明白了：钱袋上的字原来是契丹文，那么钱袋的主人也应该是契丹人了，可偏偏起的个名字叫刘德才，完全是宋人的风格嘛，这可真是古怪。

令人气愤的是，仅仅因为店小二偷了钱，大白天的，玄字号的房客就在大宋的都城杀人了，眼里还有大宋的王法吗？无论如何，必须将凶手绳之以法。

至于这个路谦，显然是“黑吃黑”，一转手，又从王吉那里偷走了钱袋。

想到这里，展昭颇为恼怒，一拍桌子：“刚才包大人问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那时你为什么不说，非要等到这会儿我来查问，你才肯说？”

“展大人恕罪。”路谦吓得直磕头：“小的心怀侥幸，觉得偷拿王吉的钱袋神不知鬼不觉，只有我一人知道，再加上王吉很快就死了，因此觉得可以放心享用这笔钱了。”

展昭“哼”了一声：“敢在包大人眼皮底下私吞这笔钱，你胆子可真大。”

“不敢。其实包大人刚走，我就后悔了。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包大人，这事也迟早会被发现。我正想着去开封府衙门自首，您就来了。”

展昭暗道：这种鬼话只怕是哄三岁小孩。要不是我看到了这家伙头上的“？”号，特地叫来一问，让这家伙误以为事情已经败露，他会老实交代？

不过，展昭暂时不想跟路谦计较这个，现在更需要搞清楚的是案情。

他来到柜台边问徐掌柜：“玄字号房间的房客，住店时登记的名字是什么？”

“我查查。”徐掌柜翻看着账簿：“登记的名字叫‘刘德才’。”

“哦。”这么说来，房客就是钱袋的主人。

展昭又问：“住玄字号的有几个人？长什么模样？”

徐掌柜回忆着：“他们有两个人，都是行商打扮，一个是长脸，另一个的脸上有刀疤，看着有点吓人。”

展昭暗自点头：特征相当明显，找起来方便多了。

“他们看着像辽国人吗？”

“辽国人？”徐掌柜愕然：“展大人为何这么问？他们看上去完全就是我大宋子民，一点都不像是外国人。”

展昭先前还担心：会不会是契丹人为了方便来大宋做生意，故意起了个宋人的名字。然而，名字虽然可以随便起，长相上的差别却无法消除。

现在听徐掌柜这么一说，他明白了：这两个人估计原本是边境一带的宋人，被掳到辽国后成了辽人；甚至有可能是被掳宋人的后代，那就成了土生土长的辽人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少了。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现在都是杀害大宋百姓的嫌犯，而且身怀武功，非常危险，必须尽快捉拿归案。

在搞清楚嫌犯的身份之后，展昭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想通过江湖上的朋友去查找这两个嫌犯，只怕未必能如愿。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些江湖人士，基本上都在中原活动，对辽国那边的武林中人不太了解。

艾虎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么看来，他已经没必要去找艾虎了，应该马上出发，尽快抓住这两个嫌犯，将他们押回开封府，交给包大人审讯。

不过，展昭需要弄清这两个家伙的去向：“徐掌柜，这两人离开客栈后，你有没有看清他们去了哪里？”

“哦，他们骑上马，往城西方向去了。”

城西？这么说，这两人是出城了，没有留在汴京。

他正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徐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展大人，我见你刚才呵斥路谦，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他这才回过神来：路谦还在一旁候着，该如何处置呢？

此时，路谦头顶上的“？”号已经消失，表明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没有隐瞒。

在展昭看来，虽然路谦偷拿了王吉的不义之财，但能够坦白交代，提供破案线索，也算是将功补过。

他决定放路谦一马：“路谦帮了我的大忙，徐掌柜就不要责怪他了。”

徐掌柜点点头：“谨遵大人吩咐。”

展昭出了悦来客栈，翻身上马，出了汴京西门，一路狂奔而去。他想先去最近的黄河渡口打听一下，看有没有这两个人的踪迹。

因为，这两人既然是辽人，刚在汴京杀了人，自然知道事态严重，有很大可能逃回辽国。而要想北上，就得先渡过黄河，因此这里的渡口就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等他赶到黄河渡口，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展昭出示了开封府的腰牌，船老大拱手施礼：“原来是包大人的手下，失敬。不知展护卫有什么事？”

“今天下午，你有没有看见两位行商过河？他们一个是长脸，另一个脸上有刀疤。”

船老大努力回忆着：“行商确实见过好几个，但长相就记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