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龙在学校，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在她奶奶去世后的地五天，打电话的时候，王德发也只告诉了她水仙生了，没说她奶奶走了的事情。

王成龙和王来弟之间，每隔两周，都会写一封信。每次王来弟看到印着她姐姐学校名称的信封，都特别激动，给她的鼓励特别大。

自从和王成龙一起放羊之后，来弟对学习更加用功了，天资赶不上她姐，但那股努力的劲，王成龙都比不了。

老太太头七的时候，王成龙在学校里做了一个梦。梦醒时分她唏嘘出一身冷汗，她梦见奶奶哭着问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她。紧接着她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电话是王德发接的，王成龙把梦一句话说完之后就问：“爸，我奶呢，好着呢吧？”

电话一头的王德发半天没说出话来，王成龙才觉得有问题了。

“我奶咋了啊？你说啊！”

王德发磨叽了半天，才把实情告诉了王成龙。

王成龙这才明白了自己昨天晚上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爸，我想要回去一趟。”

“今天都头七了，不必要了，路上远的很，你就别折腾了，朝着家里的方向，给她烧个香，祷告一下吧。”

王成龙又聊了几句，哭着把电话挂了。

头七过了之后，全家人的重心慢慢的全都放在孩子身上。

郭娟把水仙和孩子安全的带到了王家之后，第二天就回去了，女儿重要，可家里也不能没有她啊。

这个孩子的出生，给王德发带来的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满足的渴望。水仙坐月子的屋，他不方便进去，他就在门口转悠，听娃娃的哭声，一天能转悠十几次。

“老汉，你得和贵生说一下啊，该给孩子起个名了，这都多久了，还没个名字。孩子的名，就得从小叫呢。”有一天晚上，马秀娥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都不知道叫什么名来哄，气呼呼的直接对王德发说。

“行呢，我问问贵生，是该起名了。”

贵生被王德发叫到主屋，父子两聊着。王德发问贵生孩子起个啥名，贵生摇着头，一脸困惑。

“贵生，这名字呢，按理说该你起，你现在已经是个父亲了，就像当初，爸给你起名贵生一样，就是希望你一生富贵，如果你现在还没有什么好的名字，那我就给孩子起个，爷爷给孙子起名，也理所当然，你看行不？”

“你，你起，你给起吧。”

“行，那就叫念祖吧，你儿子出生，奶奶走了，起这个名字啊，就是让他以后能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你看咋样？就叫王念祖。”

“念，念祖，念”贵生在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叫起来是真顺口啊。

“贵生，你觉得咋样啊？”

“好！”

“行，那就叫王念祖吧，有了名字，孩子也就有了归属感了，没事你就赶紧睡觉去吧。”

王德发每天除了听着王念祖的哭声，满脸堆着笑容，其他时候他总感觉愁眉苦脸的。

马秀娥问他都已经抱孙子了，怎么还一脸愁容，王德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担心的是念祖这孩子，智力、听力、语言功能是不是正常。马秀娥告诉他医生早就说了，基本上能确定是正常的。

为这事，他可没少往吴庆祥的药铺跑。每次去就是咨询吴庆祥，有没有法子能看看这个孩子正常不。吴庆祥总是捋着自己的胡子，若无其事地告诉王德发，只要孩子健康着，剩下的全是命。

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嘛。王德发私底下给马秀娥安顿着在孩子跟前多叫名字，看有没有反应，有反应的话，那就是听见了。

马秀娥看着王德发为了这事操碎了心，笑着给他说她早就试过了，孩子机灵着呢，让王德发放心，别一天瞎担心。

“你看看念祖哭的时候，那是真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你还担心个啥啊。”

“行吧，我知道了，我就是着急。”每次王德发讨论完这个问题，就是这句话，嘴上说着知道了，过几天就又开始各种想法。

整个家里，王成龙和王贵生算是已经步入了正轨了，对王德发而言，就是这两个孩子的任务，王德发已经完成了。王成龙大学出来要干什么，王德发已经隐约能感觉得到，他能干预和安排的机会渺茫，只要大方向不错，他没啥可担心的了。

现在就剩王来弟和胡玉婷这两个孩子了，两个都还在读书，也都面临着对以后的选择。

尤其是胡玉婷，这九年的学马上就要结束了。摸着良心说话，王德发不能怠慢了胡玉婷，母女两进了王家的门，别说胡玉婷没怎么给他惹过事，她妈，马秀娥，在这个合二为一的家庭里，出了多少力，怎么对待孩子的，王德发的心里最清楚。

马秀娥自从很久以前，因为无意中给胡玉婷好吃的，而一起了四个孩子的矛盾，打那以后，宁可委屈玉婷，也不会让王德发的三个孩子吃亏，这样当着后妈，王德发没什么怨言，更没什么可挑理的地方。

水仙坐月子期间，马秀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不停的给她教怎么带孩子，别看水仙听不见也说不出来，当了妈妈之后的本能，让她对照顾王念祖没有带来丝毫的不便，马秀娥不止一次的为水仙感到惋惜，多好的孩子，都是造化弄人啊。

“老汉，念祖是过出月呢，还事过百岁啊？”水仙快出月子的时候，马秀娥问王德发。

“唉，秀娥，也是辛苦你了，这些事啊，按理说，现在都是贵生该操心的事。”

“按理是没错，该贵生张罗，可情况不允许嘛，咱还不得替贵生操办不是。”

“出月吧，念祖还小，我想着等孩子百天的时候，咱再过吧，那时候，念祖也硬气了，让大家抱来抱去也就放心点了。”

“你啊，真是把心操碎了，不过你说的对呢，还有啊，娃娃的手续你可得早点张罗着办。”

马秀娥的提醒，让王德发有活干了。以前他熟悉队里的事情，孩子都出生了，也就没有计划生育上的各种要求了，户口这事是该早早地解决。他心里也明白呢，王贵生和水仙现在从国家的法律角度上来说，不是真正的夫妻两，再直白点，王念祖是个非婚生的孩子，这样不好。

王德发去老二在队上的办公室，专门把这事提出来，看能不能通个人情，给解决一下。按照他当年的操作，这事是可以解决的，派出所的资料拿出来，把出生日期往前改一下，啥事就都迎刃而解了。

三番五次的沟通，老二都说不敢，现在可不像以前，现在严格的很，牵一发动全身，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老哥，你就说说，贵生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

“再等一年，等得住吗？”老二问。

“等肯定是能等得住啊。”王德发说。

“能等得住，你就等一年，明年，我给你把贵生的结婚证、你孙子的户口本，全都给你解决了。咋样？”

“我是能等啊，可你知道，这补办有个时间范围嘛，到了明年，贵生和水仙结婚都几年了，结婚证还能办不？念祖的户口本倒不是重点，迟早都能办了。”

“老哥，这是我现在还真说了不算啊，要不你去跟陈队长支一声，我是真没这个权利，有胆子我也给你办不了啊。”

最后王德发得到的结果就是，去找队长。多少年了，王德发和队长之间的联络，越来越少，也没有什么有交集的地方。

最近一件王德发记得非常清楚的事就是，李月萍走了以后，队长来收她名下的地，这事是怎么回事，王德发心里门清，就跟陈队长好说歹说，队长就一句话，别人怎么做的，他就该怎么做，不然难以服众啊。

后来马秀娥来了王家，该办的手续都办理完，王德发也去找队长，人补上了，那地也得补上啊，陈队长不同意，说队里的地，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多余的不啊，让王德发等着，等再有收回来的地，就给他补。谁知这一等就是这好几年。

这老太太的名下，还有一亩地，现在种的是果树，王德发都做好了准备，如果队长来收，就让队长把这一亩地补给马秀娥，这样刚好就抵平了。

怎么和队长打交道，王德发清楚的很，拿了一条自己平常抽的好烟，就去陈队长家办事去了。

两个人聊了很多，队长只答应了王德发地的事，老太太的地不收了，就分给马秀娥。对王贵生和水仙的结婚登记的事，断然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派出所哪会听队里的啊，虽然陈队这几年已经爬到了整个大队的队长位子上，但是也卖不了面子给派出所。

王德发实在是没办法，就打道回府了。孙子都有了，还担心个啥啊，王德发这样安慰着自己，这点他是相信国家的，没有证就没有证吧，明年要办不了，那就不办了，谁都知道贵生和水仙结婚了。

这几句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还真管用呢，王德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释然了，轻松了不少，回家抱孙子不幸福嘛，尽一天想这些婆烦的事情。

回去的第一件事，王德发就告诉马秀娥他把地的事解决了。

“啥意思？就是不收回咱家老太太的地了吗？”马秀娥有点不太相信。

“就这个意思，我娘要收回去的地，就不收了，直接补给你，这样不就是你有地了么。”

“那贵生和水仙的结婚登记呢？咋处理啊？”

“我给你说啊，以后这事，咱就不管了，明年他们两到年龄了，如果要去办理，能办就办，如果办不了，就不办了，让这件事把咱们一天折腾的闹心实在没意义。”

“咋了？去了趟队长家，你这是茅塞顿开了，还是气上来了啊？”

“应该是茅塞顿开吧，你说说现在，孙子抱着，心疼着，还想那些事干啥，爱办不办，影响咱什么了？”

“你这话没毛病，对着呢。”马秀娥说。

天气慢慢越来越热，地里也都忙了起来，王德发通过这么多年在苹果生意上的打拼，有了一定的人脉积累，每年就果窖的生意，基本上能满足全家的开支了，还能有点结余。

王念祖满月的时候，唐永生带着一家三口到王德发家来看水仙和孩子。

出了月子的水仙看着白白胖胖，起色好的很，郭娟看着闺女状态，不停地夸马秀娥照顾的好。

唐永生就更不一样了，腰杆一下子就硬了起来，跟王德发说话，都透露出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儿。

“亲家啊，真是太好了，看看，咋样，娶我家水仙，没让你失望吧，哈哈！”

王德发心里是看不惯唐永生得意忘形的样，嘴里却说：“那是，那是，能娶上水仙，是贵生的福气，也是王家的福气啊，香火续上了。”

“我给你说，亲家老哥，你可要盯好了，我觉得吧，让水仙再生一个姑娘，今年缓缓，明年就生，儿女双全嘛！”

“哈哈，就是，就是，能生就让他们生！生的越多越好！”王德发非常同意唐永生的这个建议。

两亲家聊着天，抱着娃，马秀娥带着郭娟去厨房做了好多菜，算是给娃娃在家过个满月吧。

“亲家老弟，家里修房，啥时候后动土啊？”王德发抱着念祖，和他那个永生闲聊着。

“就到这个月中了，建筑队都联系好了，日子到了就开始动工了。”

“有啥帮忙的，你就说。”

“没啥，没啥帮忙的，要不是你帮助，我还动不了呢。”

“念祖过百天，你可带着全家一定要来啊，别光顾着修房子的事了。”

“那是肯定，我跟你一样，现在都升级了，我是娃舅爷，那能不来吗？”

唐永生说着，用嘴巴学着吹口哨的样子，“嘘嘘”地逗着在王德发怀里的念祖，念祖就会不由自主的寻着声音到处看。

“亲家，看见了没，看见没，能听的见舅爷喊他呢。”

王德发和唐永生两个开心地笑着，此时此刻，他俩的笑，都发自内心对念祖能听得见而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