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婷找见了，派出所和学校也都送了一口气，压力最大的就是学校了，这万一要是胡玉婷有个三长两短，的确不好给王德发一家交代，既然现在人没事，在哪也知道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秀娥，你看看，现在放心了吧，在成龙那你就放心吧，没事的，成龙能照顾好呢。你看你这两天熬的，脸上都没个气色，这样吧，先收拾着做点吃的，你看咋样？”

马秀娥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听见玉婷在成龙那，心里的那个焦急和担心，很快得到了极大的释放，这是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好在，有惊无险，人没事。

王成龙带着胡玉婷在食堂里吃饭，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有没打完的饭，王成龙就将就着给胡玉婷打了一份，就这一份将就的饭菜，对胡玉婷来说，就好似离家出走吃上了山珍海味一样。

看着狼吞虎咽的胡玉婷，王成龙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成龙和胡玉婷在家里的交流不多，原因很多。从一开始马秀娥带着她来到王家，王成龙是带着来弟和贵生强烈反对的，那时故意欺负、孤立胡玉婷都是王成龙出的注意。后来学习忙，王成龙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上了高中，要住校，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时间也让王成龙更加成熟，慢慢地，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在她的眼里，都变得顺利成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埋怨王德发坐过牢的心结也打开了，埋怨在自己母亲烧完三年纸就续娶的结也打开了。她开始从内心深处理解自己父亲，她也开始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理解和同情马秀娥了。

“玉婷，你慢点吃，不急，不够了我再去给你打一份。”想着心里的事，看着胡玉婷吃的慌慌张张，王成龙让她慢点。

两个人很难交流起来，玉婷说不出来，只能听着王成龙说。有时候不知道说啥的时候，还会冷场，两个孩子，一对姐妹，在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彼此之间彻底释然了。

“玉婷，吃完我们回宿舍，我下午有课，你就在宿舍休息休息，我下课了来找你，还有，从今天起啊，你必须随身带一支笔和小本子，有啥事情，想要说的时候，你就写出来，记住了没？”

胡玉婷吃着嘴里的饭，点着头。

“晚上我没课，带你好好在校园里转转，你给姐姐也分享一下，你这次出来的感受，我看看是不是和我第一踏进省城的感受是一样啊！”

胡玉婷没抬起头，只是在停了会嘴里正在吃的饭。

“吃饱了没？没吃饱的话，我再给你打一份。”

胡玉婷抬起头，没有摇头，也不好表达还想吃。王成龙明白她的意思，又给她打了一份。

“好好吃啊，吃饱了。玉婷，我是真佩服你的勇气啊，撇开中考多么重要，单就你能走出来的这股劲，姐都佩服你，真的。不过，下不为例，刚才打电话你也听到了，家里人找你都快找疯了。咱们在父母那啊，长多大都是个孩子，儿行千里母担忧，记着啊，以后干什么，来有声，去有踪，听见了没？”

胡玉婷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确实欠妥，可不这么做，马秀娥肯定是不同意她走出学校的。

用这种无声的行动直接反抗，往往比唇枪舌战更容易达到效果。

吃完饭，王成龙带着胡玉婷回了自己的宿舍。舍友们有些在休息，有些在看书，进门之后，大家看见胡玉婷，都一脸惊讶，就是她们刚才在校园见到的女孩。

“成龙，真的是找你啊，她是？”

“嗯，是找我的，没错，我妹妹，不会说话！”

“看吧，我就说是找你的，找见了就好。”

“那个，下午我们上课，就让我妹在我的床上休息下吧，大家没啥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是你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妹妹，是吧，姐妹们！”

“对，对，对！”

王成龙宿舍的舍友都非常的热情，王成龙带着胡玉婷把宿舍的水房、卫生间熟悉了下，指着自己的床铺安顿着胡玉婷一会要是困的话，就上去睡会，让她再不要乱跑，下午下课她来接。

在家里，王德发和马秀娥总算是能安心的干活了，马秀娥动了起来，话依然很少。摆在王德发面前的事情，一大堆，玉婷的事，马上王念祖的百天也就在大后天了，啥都要准备。

“老汉，我想着，要不咱两去把玉婷接回来吧。”马秀娥从胡玉婷离家出走后的第一句完成的话。

“可以啊，我们去接也好，这孩子，这几天肯定吃了不少苦，能找到成龙，也算是让咱们放心了。”

“我们明天就去城里接，可以不？”

“行呢，明天就明天。”马秀娥说啥王德发都同意。

“但是有一点我得提前给你说，见了孩子，你可不能打骂，知道了没？要不是她心里憋着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不会选择离家出走这么极端的方法，只要她安安全全的，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能不能做到啊？”

“嗯，行呢，只要她好着，能接回来，我啥话都不说，啥都不说。”

“那明天我们就出发，我估摸着今天成龙还会给家里打电话的，你在家呢，你把电话注意听着啊。没啥事干的时候，你就守在电话旁。”

“知道了。”

王德发完全理解马秀娥的担心，去城里接回来，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啊，因为谁也不知道，胡玉婷现在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要去的话，还一定要快去快回，家里水仙和贵生照顾王念祖基本上已经熟悉了，要是马秀娥和王德发不在，这两扣子估计也会手忙脚乱的，要是王念祖被他们来再折腾出来个三长两短，那就麻烦了。

“秀娥，你得给贵生今晚好好讲一讲该咋样带娃，明天我们要是去城里，最早也得后天才能回来，我怕他不会带孩子，水仙虽然轻车熟路了，可毕竟听不见也说不出来。”

“行呢，晚上我好好给他们两安顿，把准备的东西，给他们准备好，啥时候喂奶，啥时候掂尿，吃多少，喝多少都给写好，贵生你别看，还真是个好爸爸呢，学起来快得很。”

“那就好，我这会去趟队里老木匠那一样，我看看我前几天让给我打的炕上的围栏做好了没，如果好了话，今晚我就给他俩炕上装好，就怕念祖从炕上摔下来。”

“嗯，你把你的安排，早早的弄。”

王贵生从炕上掉下里摔傻了这件事，王德发这一辈子心里都无法原谅自己。王念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想着给王贵生屋里的炕上做个围栏，这样就不会重蹈贵生的覆辙。

现在王念祖还小，不会翻身也不会爬，还不太担心能从炕上掉下来，慢慢长大点，调皮起来的时候，可就要非常小心了。

王德发手里点着一根烟，就朝着对里老木匠家走去。

一进门王德发就看见两排护栏在木匠家的台子上，看样子是已经做好了。贵生屋里的炕，两边是墙，也就是只要围着另外两面，就能把孩子安全的圈在炕上了。

他定了两排，木匠巧的很，还给他做了个开关，简单便捷。

跟老木匠寒暄着，王德发的重点是这护栏今天能不能拿走，能不能用上了。

“老会计啊，已经做好了，今天你可以拿走，合页我给你准备了，你回家在炕墙上用合页固定住，就可以了，护栏已经打磨了，光光的，建议你再缠一些细软，不割人。”

“嗯，行呢，你算下这两个护栏多钱，还真得谢谢你的老手艺啊。”

“一个一百，两个两百。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给自己家孙子做护栏的爷爷啊！费心了啊。”老木匠说。

两百块钱，说实话不怎么贵，木料是老木匠家的，手工算上，要是在外面买，这个价格可拿不上。

“老木匠，你也辛苦，都是自己人，多少也要挣点啊，这两百是不是少了点啊？”

“不少了，不少了，都是队上人，趁着我还能动得了，成本价做着就行了。”

“那就谢谢你了啊！”王德发把钱给老木匠，用自行车驮着两个护栏就回家了。

一晚上，在王贵生的帮助下，王德发算是把两个护栏给装在了炕上了，围起来的炕，就像是给王念祖做的乐园一样，同时，把王德发的担心也围堵在炕外面，王念祖，是咋样都不能够再从炕上摔下来啊。

王成龙下午是两节大课，等她上完课，基本上到了饭点了，宿舍的舍友直接去了食堂。王成龙快步回了宿舍。

玉婷找见了王成龙了，心里对外面世界的恐惧和陌生稍微好了点，蹲了一晚上的旅馆大厅，的确让她疲惫不堪。等王成龙回来的时候，她还在铺上踏实地睡着。

王成龙想让她多睡会，可是食堂的饭，这会去是热腾腾，要是晚了的话，又跟中午一样，成了剩饭了。

“玉婷，玉婷，起来了！”王成龙捣了捣没有一点察觉的胡玉婷。

睡迷糊的玉婷，睁开眼的时候完全混乱了，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把头转向成龙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一骨碌从床铺上就翻了下来。

“小心点，没住惯上铺，翻身小心别从床上掉下来了。赶紧起来吧，吃饭去，要是晚了的话，食堂的饭都凉了。”

胡玉婷从铺上翻下来，收拾着自己。

“玉婷，给你，送给你的礼物。”王成龙把下课后从学校文具店买的一支精美的钢笔和一本小小的笔记本递给胡玉婷。那小本子刚好就能装在口袋里。

“以后啊，重要的事跟人交流的时候，你就用笔写下来，你的字写的那么好看。”王成龙俨然已经是把自己当成胡玉婷的大姐了。

胡玉婷点着头，拿着钢笔和小本子，就塞到了自己的兜里。

从食堂吃完饭，王成龙带着胡玉婷徜徉在学校里的羊肠小道上，给她讲每一栋建筑的故事，讲学校的奇闻轶事，讲她在这大学校园里的生活，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让胡玉婷羡慕和渴望的激情。

她带着她去灯火辉煌的图书馆、去安静的教室，去学校所有开放的地方，她想用这种方式，激起玉婷对学习的欲望，能早早地回到学校面对即将到来的考试。

两人走累了，王成龙带着胡玉婷去一间人不多的教室，安静地聊天。

“玉婷，你给姐说说，你是怎么想着要离家出走啊。”

两个人说了一路，聊了一路，胡玉婷的心门，已经被她眼前知性的大姐打开了。她掏出王成龙给她的笔和小本子，认认真真的在上面写着，写完之后，唯唯诺诺地递给了王成龙。

“我不想在成为家里的累赘，学习我比不上你和二姐，我也不原因像水仙一样，嫁人、结婚、生子，我想闯一闯。”本子上认认真真地写着这些字。

王成龙半天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胡玉婷，她只觉得，和这个妹妹比起来，她是何其幸运啊。她也能完全理解胡玉婷这个年龄考虑自己的未来。

谁是什么命就好像是定好的一样，有时候能逆天改命，有时候在命跟前，人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玉婷，我理解你，我和你一样，曾经，不想考高中，也压根没想过要考大学，你知道嘛，当我知道让我把书念下去的愿望，是我已经死去的母亲遗愿的时候，我是拿着刀逼咱爸同意让我继续上高中和考大学的。因为我也不想过在家里今天就能清楚后半辈子是什么生活的日子啊。”王成龙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大学校园的熏陶，让她的言谈举止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只要自己觉得对，选择了，就坚持走下去吧。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回吧，今天咱两一起挤一张床。走。”

回宿舍的路上，刚好经过电话亭，王成龙给家里打了电话，王德发把明天来接玉婷的安排告诉了她，还特地安顿王成龙，一定要把玉婷照顾好，吃好、睡好。

胡玉婷在旁边听到了，一句话也不说，她在心里思考着，到底怎么去跟马秀娥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书，她是铁了心不读了。